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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十一点后，客人都已经到了十之八九，静琬虽然在宾客间周旋，听着那喧哗的笑声，一颗心就像是在热水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三小姐并不知qíng，走过来对她说：&ldo;还有二十分钟开席了，若是六少赶不过来，就再等一等吧。&rdo;静琬听见说只差二十分钟就十二点了，而大厅里人声鼎沸，四面都是嘈嘈切切的说笑声，前厅里乐队的乐声，又是那样的吵闹，饶她自恃镇定，也禁不住说：&ldo;我去补一补粉，这里太热。&rdo;三小姐细细替她瞧了，说：&ldo;快去吧，胭脂也要再加一点才好，今天这样的好日子。&rdo;

静琬于是走回自己住的小楼里去，那楼前也牵了无数的彩旗与飘带，用万年青搭出拱门，上面簪满了彩色的绢花，十分的艳丽好看，可是因为大部分的下人都到前面去招待客人了，这里反倒静悄悄的。她走进来时也只有兰琴跟着，刚刚正预备上楼，忽听人唤了声：&ldo;尹小姐。&rdo;静琬认得是慕容沣的心腹何叙安，忙问：&ldo;六少回来了？&rdo;

何叙安低声道：&ldo;请尹小姐这边谈话。&rdo;静琬就吩咐兰琴：&ldo;你替我上楼去，将我的化妆箱子拿下来。&rdo;自己方跟着何叙安，穿过走廊，到后面小小一间会客室里去。那会客室里窗帘全放下来了，屋子里暗沉沉的，亦没有开灯，有两个人立在那里，可是晦暗的光线里，其中一人的身形再熟悉不过。她脑中嗡地一响，眼泪都要涌出来，只是本能地扑上去，那人一把搂住她：&ldo;静琬。&rdo;她含泪笑着仰起脸来：&ldo;建彰，我真是不敢相信是你。&rdo;许建彰紧紧地搂住她：&ldo;我也是做梦一样……静琬，真的是你。&rdo;

何叙安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ldo;尹小姐，六少吩咐过，如果十一点半钟之前他没有打电话，就将许先生释放，送到尹小姐这里来。&rdo;又递上一张车票，正是与她那张车票同一列火车。静琬心中一震，那车票虽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片，可是接在手中，直如有千钧重一般。想起早晨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跟自己话别。他的眼底映着自己的倒影，qíng深如海，而那日结拜之时，他一仰面喝下酒去，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痛楚，便如那酒是穿肠蚀骨的毒药一般。可是他替自己样样都打算好了，连这最后一件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她心里思cháo起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建彰见她心不在焉，自己的一腔疑惑不得不问：&ldo;静琬，他们怎么将我放出来了，你是走了谁的路子，这样大的面子？&rdo;又问：&ldo;这里是哪里？&rdo;他的提问，她一句也不能够解释，更是无从解释，只简短地答：&ldo;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再告诉你详qíng。&rdo;转脸问何叙安：&ldo;六少人呢？还在帅府？&rdo;

何叙安摇了摇头，说：&ldo;我只负责这件事，旁的事我都不知道。&rdo;建彰不由cha话问静琬：&ldo;六少？慕容六少？你问六少做什么？&rdo;静琬说：&ldo;我欠六少一个人qíng。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rdo;建彰&ldo;哦&rdo;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一点，说：&ldo;原来是他。&rdo;他在狱中曾经听狱卒说道：&ldo;你真是好福气，上面有人这样照应你。&rdo;今日突然被释，本是满腹疑惑，见静琬吞吞吐吐，更是疑云四起。恰好在这时候，屋子里那座一人来高的大钟当当当地响起来。静琬听到那声音，似乎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脸去，瞧着那钟的时针分针都重到了一起，只是怔怔地出神。

许建彰叫了一声&ldo;静琬&rdo;，她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过了一会儿，方才自言自语：&ldo;十二点了。&rdo;许建彰接过她手中的火车票，看了看方讶然：&ldo;这是半个钟头后的火车，咱们要走可得赶快了。&rdo;静琬&ldo;嗯&rdo;了一声，只是听着前面隐约的乐声人声，不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越来越近，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可是那脚步声轻快，而且不是皮鞋的声音。那人一直走进会客室里来，她认出是陶府上房里的周妈，周妈道：&ldo;我们太太差我来告诉尹小姐，到了开席的钟点了，可是六少还没有过来，准是开会开迟了，所以想往后延一刻钟再开席。&rdo;

静琬心里一阵发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点了点头。见周妈打量许建彰，忙道：&ldo;这是我的表兄，告诉太太，我马上出去。&rdo;许建彰听她将自己称作表兄，更是疑惑，嘴角微动，终于qiáng自忍住。等那周妈一走，又问：&ldo;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做什么？&rdo;静琬说道：&ldo;这里是陶府，我为了你的事，暂时借住在这里。&rdo;许建彰道：&ldo;既然我已经没事了，那你去向主人家说一声，我们就告辞吧，这样打扰人家。&rdo;静琬轻轻地咬一咬牙，说道：&ldo;你先走，我搭下一班火车。&rdo;

许建彰万万想不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问：&ldo;为什么？&rdo;静琬说：&ldo;现在我还不能说，明天你就明白了。六少放了你出来，我欠他一个人qíng，我得当面谢谢他。&rdo;许建彰终于忍不住：&ldo;六少长，六少短，你是怎么认识六少的，他又怎么肯将我放出来？&rdo;静琬听他话语中大有疑己之意，心中激愤难言，反问：&ldo;你难道不相信我？&rdo;

许建彰道：&ldo;我当然是信你的，可是你总得跟我解释清楚。&rdo;静琬怒道：&ldo;现在你叫我怎么解释，他将你放了出来，你不但不承qíng，反倒这样怀疑。&rdo;何叙安在一旁低声劝道：&ldo;尹小姐，还是边走边说吧，六少专门叮嘱过我，务必送尹小姐上车。&rdo;静琬将脸一扬，说道：&ldo;六少既然如此待我，我安能扬长而去？请何先生送建彰去火车站，我搭下一班车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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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添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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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建彰虽然好脾气，此时也顾不得了，冷冷地道：&ldo;你不走，我也不走。&rdo;静琬将脚一跺，说：&ldo;你不信我就算了。&rdo;对何叙安道：&ldo;麻烦你带我去见六少。&rdo;何叙安大惊，许建彰问：&ldo;你去见他做什么？&rdo;静琬淡淡地道：&ldo;人家救了你的命，我总得去谢谢人家。&rdo;许建彰再也忍耐不住：&ldo;人家为什么肯救我，你为何不明白告诉我？&rdo;

静琬目光直直地盯在他身上，过了半晌，方才嫣然一笑：&ldo;是啊，人家为什么肯救你？你心里已经有了猜疑，为什么不明白说出来？&rdo;许建彰心中懊悔，可是瞧见何叙安去监狱提释自己，监狱长对他那样毕恭毕敬，明明他是个地位极高之人。可是这位何先生，在静琬面前，亦是恭敬异常。静琬一介女流，叫承军中这样的人物都服服帖帖，自然令人诧异，而他们jiāo谈之中，总是提及慕容沣，可见她与慕容沣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他脑中疑云越来越大，汹涌澎湃，直如整个人都要炸开来一样，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可是静琬的神色间，没有对自己的多少关切，反倒又对何叙安道：&ldo;我要见六少。&rdo;

何叙安迟疑道：&ldo;尹小姐，不成的。&rdo;静琬心中亦是乱成一团，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里清理。只是一径地想，自己与他有结拜之义，相jiāo以来，他一直以礼相待，此番qíng势紧迫下，仍替自己筹划这样周到，他现在安全堪虞，自己绝不能一走了之。她须臾间便有了决断，对何叙安道：&ldo;事已至此，静琬决心已定，请何先生成全。&rdo;

何叙安平日见她娇娇怯怯，此时听了她这样一句话，心中暗暗叫好，觉得这女子重qíng重义，竟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道：&ldo;六少有过命令，我不能违背。可是尹小姐若不愿去车站，我也自不能qiáng迫。&rdo;静琬微微一笑，对建彰道：&ldo;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rdo;许建彰说：&ldo;我跟你一块儿去。&rdo;静琬明知局势不明，前途未卜，瞧那时钟，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分，而三小姐仍未差人来请自己入席，那么慕容沣定然还未回来。她一时间也向许建彰解释不清，更不愿再耽搁下去，只说：&ldo;你不能去的，我马上就回来。&rdo;许建彰还要说话，静琬已经道：&ldo;何先生，麻烦你在这里陪着许先生。&rdo;何叙安答应了一声，许建彰激愤至极，抓住她的手臂：&ldo;静琬，为什么？&rdo;

静琬道：&ldo;我没有负你，若你信我，你就知道我不会负你。&rdo;她目光热烈，注视着他：&ldo;建彰，我定不会负你的。&rdo;许建彰见她眼中只是如两簇小小的火苗，燃着那样的执著，心里知道她这个样子，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而他心里，也不愿去想那样不堪的事qíng，只是说服自己：静琬这样，定然有她的道理。他终于慢慢放开手来，说：&ldo;好吧，我在这里等你。&rdo;

静琬走出去，三小姐正在着急，低声对她说：&ldo;六少说是一定来的，怎么这时候还没过来？&rdo;静琬道：&ldo;我想去帅府里，亲自请一请六少。&rdo;三小姐含笑道：&ldo;也好。&rdo;安排了汽车，送她去帅府。静琬坐在汽车上，心里便如有一百面鼓狂敲乱击着一样。陶府与帅府之间，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到了。她远远看到帅府前警备如常，心中七上八下，qiáng自镇定。

她在前面就下了车子，门上的人自然熟识她，笑道：&ldo;尹小姐来了？六少还在后面开会呢。&rdo;她不知qíng势如何，答应了一声，顺着走廊走到那座青砖楼里去。正巧沈家平从楼中出来，一见着她，不由露出一丝喜悦，不动声色地道：&ldo;尹小姐好。&rdo;静琬答应了一声，问：&ldo;六少呢？&rdo;沈家平道：&ldo;刚刚开完会，常师长正拉住六少在发牢骚，还有徐统制，三个人一直说到现在。&rdo;一面说，一面就向静琬递眼色，静琬心中怦怦乱跳，穿过大厅，走到后面的花厅去，近侍替她推开门，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就笑着道：&ldo;六少，你答应人家的事，怎么半分也不放在心上。&rdo;

慕容沣正被常德贵拉住了不放，若要借故走开，徐治平那个人是十分jg细的，只怕他会生疑。此时乍然听到她的声音，心中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欢喜，更有一分忧心忡忡。见着她进来，板着面孔道：&ldo;你来做什么？我这里有正经事。&rdo;

静琬笑道：&ldo;菜都上了桌子了，戏也唱到正jg彩，客人也都到齐了，六少答应给我做生日，这会子却还在这里。&rdo;又对常德贵笑道：&ldo;常师长，今天中午替我陪六少好好喝一杯，六少每次总是夸师长的酒量呢。&rdo;她薄嗔浅怒，眼波如水，瞟了慕容沣一眼：&ldo;走吧，再不走，我可真要恼了。&rdo;不由分说，拽住慕容沣的胳膊，就往外走。回头又对徐治平嫣然一笑，说：&ldo;徐统制也快来啊，那边等着开席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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