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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1页）

开学了好些天，林萌一直没有回来。我连打几个电话，她都说快回来了，但我一直没有见到她。

我正在纳闷，忽然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说是回来了。我马上去找到她。两个多月没见，她憔悴多了。一问才知道，暑假期间她爸爸去世了。她显然受到了重大打击。我安慰了好久，她还是蔫蔫的。我们在南门吃了顿肯德基，她吃得很少，我不停地逗她说话，她却不怎么接。吃完出来，我在旁边给她买了一桶冰激淋。她沉默地接了，边走边小口吃。我提议到操场上走走，她没有反对。冰激淋吃到一半了，她忽然忧心忡忡忡说起毕业后的去向。我说这还早吧。她说不早了，眼前的就有找实习单位。

我开玩笑说：“这还不容易？到我们公司来吧。”

她冷冷地说：“就你们那过家家一样的公司？”

这语气完全不同往日，但想到这也许是丧父之痛的后遗症，我也就不计较了。

我安慰她：“不就是实习单位吗？不难找的。”

她哼了一声：“你倒是不用愁。”这倒是，我已经跟孙老师确认过了保送研究生的事情，他拍着篮球说没问题。

我说：“这样吧，过几天我和你一起找。”

她不吱声。

这种散步太让人窒息了。我果断送她回宿舍了。接下来，她不像以前一样每天来找我，而是我天天到女生宿舍楼下喊她下来。我明显感到，她对我有点爱搭不理。

这时我们那公司也是焦头烂额。

我们三个高管每天白天干自己的事情，吃过晚饭便到公司开会。开会一般是听郝总讲苹果和微软的创业历史，领会其中白手起家的创业精神。结合业务特点，郝总重点提到了亚马逊。那时候亚马逊起步不久，郝总说我们的目标就是它——那时候还没有“对标”这个词。每次他都说得满脸充血，钟欣也是一脸崇拜，我却常常走神。而且每次看到他们开始激动，我都会把他们兜头浇凉水：“这几袋子东西怎么办？”

那几十套衣物放在那里十分碍眼。我们已经试过在学校里贴广告、发动同学以及扫宿舍推销，结果只卖出几套。

郝总气愤地瞪了我一眼，批评我没有格局，还说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说得我很惭愧。

他思考了几天后说，可以到早市试试。

学校不远处就有个早市，天蒙蒙亮开市，太阳一出就收摊。我路过一次，那里主要卖菜和水果，也卖小吃，好像有卖衣服的。

我和郝总起了个大早，一人扛着一个袋子就去了。到了后看见摊位已经占得差不多了。我们找了个空档摊开东西。很快过来一个戴红袖套的老头，冲我们一伸手：“三十块。”

我们愣了：“什么？”

老头花白头发，冲我们一乐：“第一回来吧？”

我们说是。

老头说：“难怪不懂！二十块钱是管理费，不交就走人。”

我们对视一眼，郝总犹豫着摸出钱拍在老头手中：“发票！”

“没有。我干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发票。”老头说，“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找你们的麻烦。”

行吧。

很快上人了，大部分是老头老太太，每人提个布袋子，有些还身着练功服，背着长剑，看起来是刚锻炼完。

一阵香味飘过来。我能分清，有的是小笼包，有的是油条，有的是煎饼。我问郝总：“你饿不饿？”他想了想说：“你就知道吃。”话虽如此，他还是让我看摊儿，自己去买吃的。很快他拿回两套热气腾腾的煎饼，我们蹲在摊儿前吃起来。

吃到一半，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这衣服怎么卖？”

我们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着白条运动服的老头。

郝总赶忙说：“九十五一套。”

老头摸了摸，摇摇头：“一看就是假的。”

郝总笑了：“其实是一个生产线上下来的。”

老头犹豫。郝总说：“商场卖三百多！”

老头又摸了几下，转身想走。

郝总说：“别走啊，您再看看别的！”

老头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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