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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大厅的正中央,侯府的老夫人坐在高座上,她是霍江霆的母亲,宫内丽妃的姐姐,得陛下恩宠,封了舒翰夫人,她正襟危坐,戴宝攒珠,虽上了年纪,鬓角爬上了白霜,却依稀可见年轻时样貌清秀过人。
“也是,霍江霆长这么好看,父母基本肯定不差”李苏苏在心里嘀咕着。
“别站着了,你们也坐吧”老夫人招呼着,霍江霆率先上前请了礼,在次座上坐了下来,李苏苏和颜然跟着行礼坐下。
“咱们家得陛下圣恩,丽妃娘娘封了妃子,江霆和他舅舅大司马将军一同在边疆效力,得陛下恩典,如今赐了这侯府,陛下体恤霍侯年轻力胜,膝下子嗣却一无所出”说到这儿,老夫人停顿了一下,眼神环顾四周。
李苏苏内心开始紧张起来,她不会要点名吧,今天喊我来兴师问罪?不是吧,上次皇后已经给出裁决了,今天还要复审吗?
霍江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南星,她低着头,眼神四处乱转,手指捏紧了身上的那件百花戏蝶双破裙。
她在紧张。这是霍江霆的第一反应,她居然会紧张,以前她从不这样,责罚下人若是下手过重,闹出人命来,她也依旧面不改色,眼神平静地吩咐拖出去葬了,给其家人一些银两算是安抚。赵南星对此的解释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自己的位置,有些人天生贵命,自然金尊玉贵,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得奴才,不过是主人家的一条狗,有命活下去才有福气,挨不过去就是老天要收他,没什么好可惜的。霍江霆自十六岁上了战场,驰骋沙场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了杀人,敌人的血洒在塞外的大漠上,温热的血讲漫天黄沙凝结起来,边疆的风都带着血腥气,但霍江霆也清楚,磨得铮亮的刀应该挥向敌人的身躯。霍江霆对此多有不满,但赵南星不以为然,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面前的茶具,说道“我处罚的是我自己的奴婢,这是我娘家陪嫁来的奴仆,是我的私人财产,卖身契都在我手里,自然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侯府也插不上手。侯爷出身寒微,母亲也是奴婢,自然格外的怜惜这些奴仆,可是侯爷如今靠着自己立下军功,挣来家产,往日里那些奴仆的做派,自然是应该弃了的,老是拿出来说,算怎么回事?再往大了说,我娘家陪嫁的嫁妆数不胜数,就是嫁妆单子也是好几册子,这侯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我赵南星不仰仗侯府养活,侯爷也不应该如此干涉我做事”
往事历历在目,赵南星是侯府的女主人,家中奴仆杂役,妾室通房皆归她管,她永远那么气定神闲,不急不慢,只有在面对霍江霆时,才会露出生气失态来。但绝对不会是今天这样,惶恐不安。
正当李苏苏内心紧张到极致的时候,老夫人接着说道“陛下恩赐,让丽妃娘娘选了些好人家的女儿,派宫里礼官亲自送来,让侯爷,选一些看得顺眼的留下,也好为侯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哦,只是给儿子相亲找老婆而已,还好还好,不是要追究这赵南星的旧事。李苏苏心里长舒一口气,果然,这世界上最美的词就是虚惊一场,她赶紧回想了一下这两天自己有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些跑出去玩没有通报的小事,还好,自己目前是安全的。
李苏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颜然,她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不愧是女主,这种情况下,温文尔雅,端庄大方才是正确的表达方式,李苏苏回过头来,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宫中的侍从拿了册子进来,饮了一名女子进来,说道“上镇校尉之女李氏,年十六”。
座上的老夫人慈眉善目地打量一番,让小姑娘转个身看一圈,笑得慈祥地问了些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的事,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之类的。
李苏苏也插不上话,她也不敢插话,霍小侯爷的相亲现场,她去掺和个什么劲儿,肯定是围观吃瓜了,这个时候要是旁边有盘瓜子就好了,李苏苏想到,她轻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头上的发髻梳得繁琐,轻罗还给她选了富贵华丽的孔雀展翅绿宝石珠钗,稳稳地盘在她的头上,她甚至都不敢左右晃动,耳朵上的蓝晶石耳环很沉,怕打到自己的脸。
老夫人问完了话,随即问了霍江霆的意见,霍江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但凭母亲做主”。
妈宝男,自己找老婆听妈妈的,李苏苏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南星呢?你你认为如何?”上头的老夫人发话问道。
“啊,我觉得,挺好的,但是,等把所有人看完,再做决定比较好,比较比较”李苏苏听到自己被点名,赶紧回答道,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也好”老夫人对赵南星的回答还算满意,随即让礼官继续引下一位姑娘进来。
霍江霆看了一眼赵南星,虽然面不改色,但他的心里十分疑惑,赵南星很反常,至少上次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颜然还没嫁进侯府,只是丽妃送来给霍侯想看的一批女子中的一个。那日赵南星也和今日一样,礼官引进来一个女子,母亲问她意见的时候,她面不改色,美目平静如水地说道“这人让我觉得恶心”,此言一出,惊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如死水一般的沉寂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直到赵南星再次开口“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怎么看都是个蠢笨懦弱之人,没什么见识,也上不得大台面”,语气平静,全然没有任何慌乱之相。
后面的姑娘她也不满意,各有各的说辞,一会儿说这个穿着一身粤绣,别以为穿了件贵价的衣裳就能得别人高看几分,士农工商,一身铜臭,平白脏了侯爷的门槛。一会儿又嫌弃下一个进了门眼睛就在霍江霆身上打转,那目光恨不得黏在霍江霆的身上不走了,如今只是来相看相看就如此不安分,将来若是真进了这侯府,那不得天天栓在侯爷身上下不来了,知道的是哪家七品小吏的正经官家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陵城中青楼的头牌婊子呢!
后来颜然进来了,规规矩矩的,家道中落,父亲也只是考上了秀才,读了些书,眉目清秀,举止行为得体,赵南星依旧嗤之以鼻,说她父亲明面儿上是个读书人,骨子里却攀炎附势。姑娘长相虽说秀气,却小里小气,大概率也没什么出息,这样低下的出身,给赵家当使唤丫头都不够格,如今想进侯爷,真是给主子提鞋都不配。
座上的老夫人听不下去了,但当着宫中的礼官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下心中的气来,说道“不过是妾室而已,图的就是一个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给侯爷开枝散叶,旁的也无需计较太多”
“那是自然,虽说是妾室,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奴婢而已,这霍家虽说出身寒微,但如今,侯爷也是朝廷正一品的大司马将军了,选的人如此不上心,不论出身品阶高低贵贱的全选进来,也不怕惹了金陵城的笑话。如今也是权贵之家了,总这么粗人穿不上绫罗的,也不是办法啊”,赵南星依旧那副处事不惊地态度,就连侯府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陇川赵府在朝中权势滔天,当今圣上当初不过一个外放就藩的皇子,早就被排除在继承大统之外了,后来得以继位,全都仰仗赵南星的祖父是辅政大臣,在先帝英年早薨之后,力排众议将年幼的陛下接入宫中继承大统,成了这天下至尊,娶了她的姑姑做了皇后,巩固自己的皇位。这霍江霆的姨母不过是宫中无数歌姬中的一名,得了陛下恩宠生下公主又如何,陛下的皇位都是赵家给的,她丽妃不过是陛下豢养的一只猫儿鸟儿的,她嫁来霍家是他家的恩赐,她赵南星又何须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礼官引进下一个姑娘,报了名字后,让老夫人相看着,李苏苏在一旁跟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后悔,看完这个就忘了上一个了,还让看完了再挑,她一个都记不住,怎么挑啊!
算了,就随便选一个,反正是和霍江霆过,碍不着我什么事儿,李苏苏在心里想道。
礼官报完名字,所有姑娘都想看了一圈后,把三份名册递给座上的三人。
“南星啊,我虽然是江霆的母亲,但你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前院后院都归你管,还是你做主的好”老夫人合上名册,对着赵南星说道。
“我做主啊”李苏苏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她怎么会做主?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她要是选了不合适的,将来两人处得不好,霍江霆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啊,情侣吵架怪媒人!
“那就这个吧,这个袁氏,七品翊林校尉的女儿,就她吧”李苏苏将名册递回去,虽然她压根儿不记得这个女儿具体是谁,名字和脸李苏苏也对不起来,但这个校尉应该是个武官,武官好啊,古代医疗条件有限,武官的女儿身体估计还挺壮实的,进了侯府,生上好几个孩子估计也没事儿,古代婴儿夭折率高,母亲身体好,孩子抵抗力也强。
“你确定?”说话的是对霍江霆,他带着笑朝着赵南星确认道。
“对,就这个吧”李苏苏并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觉得霍江霆的笑没有那么简单,但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恭喜老夫人,恭喜侯爷和夫人,得了新人,阖府之喜”坐在下方的颜然全程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突如其来的道喜,让李苏苏有点儿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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