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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在继续,逝者如斯从未停止已不再往复,春天过去了,荷塘盛开迎来了盛夏。刘妹曾经最喜欢去荷塘边呆坐着,在池塘边、田埂上,经常看到她看着放学回来的孩童傻笑,也无其他动作,孩子们倒是也不怕她,好在也不欺她。最喜欢她的是春玲,常常和她走在一起,常常对她回以灿烂的笑脸,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兜里的糖分给她,刘妹也是,他们像一起上学朋友一样相处着,虽然刘妹已经说不清楚话,只是偶尔傻笑,可是朋友眼里是没有疯子的。
可是去年夏天她给丁棍家生了一个女儿,叫丁夏。据说生完孩子后刘妹疯得更厉害了,有一次疯到别人羊圈里把人家的羊放跑了,村里七八个男人找了两天一夜还丢了两只,最后丁家请村里人吃饭不说还赔了羊钱,最后只能决定把闯祸的刘妹锁在家里最方便,怕她出来乱跑,到时候掉进池塘都没人捞。
丁棍快五十岁才花大价钱从崖山村娶到这个媳妇,终于老来得子了,家里的丁婆开心得不得了,经常抱着娃坐在村口有说有笑,常常提起家里的疯儿媳,唏嘘长叹说孩子她娘就是命不好,现在也算在老丁家立了功,以后就看她造化了。
刘妹最后一次说话是在春玲去看她的时候,丁婆和丁棍去田里了,丁夏在八嫂家,春玲放学吃了饭拿着二伯前段时间寄回家的糖果去找刘妹,之前类似的事情挨过不少家里的骂,丁婆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她留意清楚了丁婆他们要去田里放水晚上才回来,自己偷偷去肯定没人知道。
丁棍家在村子最西边只有两户人家挨着,上面一家全家人去城里打工了,春玲跑到丁棍家后面的马路上,顺着草坡爬到中间正对着丁棍家窗户,她喊了一会儿:“飞姐儿,飞姐儿……”
刘妹真的应声了,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啊、啊”声。紧接着在一些木桌子的拖动声里她爬到了窗户边,窗户被木板订上了,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她们互相看着,笑着,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星星在她们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晚霞的颜色。
春玲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琐事,比如家里的小黄下了一窝崽,七只黄的里有一只白的,大家都格外喜欢。有一天小白受伤瘸了腿自己还会去找草药,很神奇的自己好了……刘妹听得很安静,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窗外的春玲。
“玲,玲……春玲。”
“啊……飞姐,你叫我了。”在嘶哑的声音里炸开春玲的惊呼,差点从坡上滑下去,还好一个屁股蹲反手抓住了不知名的藤草,才又重新蹲好,兴致昂扬的讲起最近刚升中学的新鲜事,不知道讲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到了西边的竹山。
“春……玲,开,开心,读,读书。”在最后一抹黄昏里,春玲再次听到了刘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开始掉个不停,她想起老师教的两个新词——百感交集,喜极而泣,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竹林已经响起些说话声了,大概是丁棍丁婆回来了,春玲想起来自己兜里的糖,赶紧顺着窗户抛过去,还有几颗掉到草坡下的水沟里了,春玲心疼坏了这糖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心里又想着算了反正飞姐能吃到就好。
“我走了,飞姐,下次我带小黄来看你。”春玲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窗户,看向记忆中刘妹最后一种样子:笑着的星星一样闪着水花的眼睛。她跑得飞快没有再回头,泪花都甩在了风里,眼睛干得发疼。
在那个晚上,刘妹死了,手里还有拆开的糖纸,嘴里还有没化掉的糖,她是闭着眼睛走的,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和世界告别的遗言。她在清晨才被发现,丁棍家火速办了葬礼,葬礼随村里的风俗,生死大事依然热闹。在丧乐锣鼓声里,在席间的香烟寒暄声里,在小孩子的追赶打闹声里,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已经一岁多的丁夏白嫩可人,笑声如铃,而东边村里的春玲哭声如雷,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次家里没人去喊她,任她撕心裂肺哭累了睡过去。
没有一个大人懂孩子的悲伤,也许这个村子,这个世界也不会懂得她对刘妹的感情。其实所有故事都很简单,是人心让故事生出了意义。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春天,读三年级的春玲被村里一个有名的捣蛋鬼四皮欺负了,刘妹在池塘边捡起石头就砸,四皮跑了,春玲很感谢这个姐姐,她知道她是丁棍家新娶的媳妇,村里人都说她疯傻,她只当她不爱说话,在春玲眼里她比很多人都好,美丽又善良。
春玲听阿奶说起过这个姐姐的名字——刘飞,阿奶说刘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家里阿爸为了省钱给弟弟读书就不送她了,怕女娃子出去读书嫁到外面不回来了,刘妹为这事哭天抢地,求了崖山村里很多大人,可是这个贫苦的山沟沟里谁会去管别人家闲事呢,刘妹最后被家里关了十多天就不闹了,人也不爱说话了,据说后来带出去打工被别的男娃子谈恋爱骗了,回来后就又疯又傻了,辗转谈了很多人家,最后丁棍家出了六头牛两千块钱娶了回来,隔年就生了娃。
在这个村子里,只有春玲会和刘妹说话。可是刘妹死了,春玲后来觉得是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反而没那么孤单了,春玲这么想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开始发奋读书,成了村里成绩最好的娃,只是没有人知道,在星星很亮的晚上,春玲常常想起飞姐,想起她又大又亮的眼睛,她已经飞不出去了,春玲想飞出去,带着飞姐的梦飞出去飞到山以外很远的地方去看看。
故事还在继续,逝者如斯从未停止已不再往复,春天过去了,荷塘盛开迎来了盛夏。刘妹曾经最喜欢去荷塘边呆坐着,在池塘边、田埂上,经常看到她看着放学回来的孩童傻笑,也无其他动作,孩子们倒是也不怕她,好在也不欺她。最喜欢她的是春玲,常常和她走在一起,常常对她回以灿烂的笑脸,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兜里的糖分给她,刘妹也是,他们像一起上学朋友一样相处着,虽然刘妹已经说不清楚话,只是偶尔傻笑,可是朋友眼里是没有疯子的。
可是去年夏天她给丁棍家生了一个女儿,叫丁夏。据说生完孩子后刘妹疯得更厉害了,有一次疯到别人羊圈里把人家的羊放跑了,村里七八个男人找了两天一夜还丢了两只,最后丁家请村里人吃饭不说还赔了羊钱,最后只能决定把闯祸的刘妹锁在家里最方便,怕她出来乱跑,到时候掉进池塘都没人捞。
丁棍快五十岁才花大价钱从崖山村娶到这个媳妇,终于老来得子了,家里的丁婆开心得不得了,经常抱着娃坐在村口有说有笑,常常提起家里的疯儿媳,唏嘘长叹说孩子她娘就是命不好,现在也算在老丁家立了功,以后就看她造化了。
刘妹最后一次说话是在春玲去看她的时候,丁婆和丁棍去田里了,丁夏在八嫂家,春玲放学吃了饭拿着二伯前段时间寄回家的糖果去找刘妹,之前类似的事情挨过不少家里的骂,丁婆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她留意清楚了丁婆他们要去田里放水晚上才回来,自己偷偷去肯定没人知道。
丁棍家在村子最西边只有两户人家挨着,上面一家全家人去城里打工了,春玲跑到丁棍家后面的马路上,顺着草坡爬到中间正对着丁棍家窗户,她喊了一会儿:“飞姐儿,飞姐儿……”
刘妹真的应声了,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啊、啊”声。紧接着在一些木桌子的拖动声里她爬到了窗户边,窗户被木板订上了,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她们互相看着,笑着,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星星在她们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晚霞的颜色。
春玲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琐事,比如家里的小黄下了一窝崽,七只黄的里有一只白的,大家都格外喜欢。有一天小白受伤瘸了腿自己还会去找草药,很神奇的自己好了……刘妹听得很安静,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窗外的春玲。
“玲,玲……春玲。”
“啊……飞姐,你叫我了。”在嘶哑的声音里炸开春玲的惊呼,差点从坡上滑下去,还好一个屁股蹲反手抓住了不知名的藤草,才又重新蹲好,兴致昂扬的讲起最近刚升中学的新鲜事,不知道讲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到了西边的竹山。
“春……玲,开,开心,读,读书。”在最后一抹黄昏里,春玲再次听到了刘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开始掉个不停,她想起老师教的两个新词——百感交集,喜极而泣,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竹林已经响起些说话声了,大概是丁棍丁婆回来了,春玲想起来自己兜里的糖,赶紧顺着窗户抛过去,还有几颗掉到草坡下的水沟里了,春玲心疼坏了这糖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心里又想着算了反正飞姐能吃到就好。
“我走了,飞姐,下次我带小黄来看你。”春玲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窗户,看向记忆中刘妹最后一种样子:笑着的星星一样闪着水花的眼睛。她跑得飞快没有再回头,泪花都甩在了风里,眼睛干得发疼。
在那个晚上,刘妹死了,手里还有拆开的糖纸,嘴里还有没化掉的糖,她是闭着眼睛走的,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和世界告别的遗言。她在清晨才被发现,丁棍家火速办了葬礼,葬礼随村里的风俗,生死大事依然热闹。在丧乐锣鼓声里,在席间的香烟寒暄声里,在小孩子的追赶打闹声里,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已经一岁多的丁夏白嫩可人,笑声如铃,而东边村里的春玲哭声如雷,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次家里没人去喊她,任她撕心裂肺哭累了睡过去。
没有一个大人懂孩子的悲伤,也许这个村子,这个世界也不会懂得她对刘妹的感情。其实所有故事都很简单,是人心让故事生出了意义。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春天,读三年级的春玲被村里一个有名的捣蛋鬼四皮欺负了,刘妹在池塘边捡起石头就砸,四皮跑了,春玲很感谢这个姐姐,她知道她是丁棍家新娶的媳妇,村里人都说她疯傻,她只当她不爱说话,在春玲眼里她比很多人都好,美丽又善良。
春玲听阿奶说起过这个姐姐的名字——刘飞,阿奶说刘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家里阿爸为了省钱给弟弟读书就不送她了,怕女娃子出去读书嫁到外面不回来了,刘妹为这事哭天抢地,求了崖山村里很多大人,可是这个贫苦的山沟沟里谁会去管别人家闲事呢,刘妹最后被家里关了十多天就不闹了,人也不爱说话了,据说后来带出去打工被别的男娃子谈恋爱骗了,回来后就又疯又傻了,辗转谈了很多人家,最后丁棍家出了六头牛两千块钱娶了回来,隔年就生了娃。
在这个村子里,只有春玲会和刘妹说话。可是刘妹死了,春玲后来觉得是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反而没那么孤单了,春玲这么想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开始发奋读书,成了村里成绩最好的娃,只是没有人知道,在星星很亮的晚上,春玲常常想起飞姐,想起她又大又亮的眼睛,她已经飞不出去了,春玲想飞出去,带着飞姐的梦飞出去飞到山以外很远的地方去看看。
故事还在继续,逝者如斯从未停止已不再往复,春天过去了,荷塘盛开迎来了盛夏。刘妹曾经最喜欢去荷塘边呆坐着,在池塘边、田埂上,经常看到她看着放学回来的孩童傻笑,也无其他动作,孩子们倒是也不怕她,好在也不欺她。最喜欢她的是春玲,常常和她走在一起,常常对她回以灿烂的笑脸,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兜里的糖分给她,刘妹也是,他们像一起上学朋友一样相处着,虽然刘妹已经说不清楚话,只是偶尔傻笑,可是朋友眼里是没有疯子的。
可是去年夏天她给丁棍家生了一个女儿,叫丁夏。据说生完孩子后刘妹疯得更厉害了,有一次疯到别人羊圈里把人家的羊放跑了,村里七八个男人找了两天一夜还丢了两只,最后丁家请村里人吃饭不说还赔了羊钱,最后只能决定把闯祸的刘妹锁在家里最方便,怕她出来乱跑,到时候掉进池塘都没人捞。
丁棍快五十岁才花大价钱从崖山村娶到这个媳妇,终于老来得子了,家里的丁婆开心得不得了,经常抱着娃坐在村口有说有笑,常常提起家里的疯儿媳,唏嘘长叹说孩子她娘就是命不好,现在也算在老丁家立了功,以后就看她造化了。
刘妹最后一次说话是在春玲去看她的时候,丁婆和丁棍去田里了,丁夏在八嫂家,春玲放学吃了饭拿着二伯前段时间寄回家的糖果去找刘妹,之前类似的事情挨过不少家里的骂,丁婆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她留意清楚了丁婆他们要去田里放水晚上才回来,自己偷偷去肯定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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