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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里的三文书斋,原本是一家书馆,书馆的主人在此处办了私学,讲古圣之学。
私塾只有一位先生,也就是三文书斋的主人。他是一个八十多岁,发须全白的老人。
老人姓曾,学子皆称其曾夫子。
今日书斋听堂中,唯有徐长明跪坐书案前深入书海。
他离开小镇前往大商求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些许是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或许因为路上所见心中多有疑问。
所以徐长明自家中换洗了衣衫便来到了这书斋。
“长明啊,今儿又是你一个人在这里读书。”曾夫子原本身材高大,因为年老体弱,身体已经佝偻。他拄着拐站进入讲堂,倒显得矮小了些。
徐长明忙起身施礼,
“夫子。”
曾夫子按了按手,声音很温和,
“之才自窗外见你观书深思,久久不动。如果心中不平静,不用再去刻意读它。”
他说着跪坐首案前,整理经书。
徐长明面露愧色,
“夫子教训的是。其实学生今日来是专门找先生解惑的。”
“哦?说来听听。”
徐长明道:“学生迷茫。已经在人生这条路上完全迷失。”
曾夫子温言道:“长明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十七整岁,才刚入尘俗,如何会有这般困惑?”
徐长明继续说道:“常听夫子讲史,看罢王朝兴起衰落,见了太多英雄般的人物,雄心壮志。有人登达顶峰,也有遗憾未志。
但他们终究是会沦为历史尘埃。
也有俗人趣事,各种百态。人的存在,总是在不停演绎着这些。轮回不变,没有新态。”
夫子答道:“我们从心智未开,一步一步建立不同的文化,衍变不同的规则,才有今日文明。
这不就是人们一代一代的努力?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死轮回,实则是文化的堆积,从而追求更先进的文明之学。”
徐长明叹道:“今日之文明,的却是历史之最。今日之盛况,也的确是代代努力得来。
的确,此后我们还会迎来新的文明,也会达到更繁荣盛世。
可这终究是人的文明。
对于低慧于人类的生灵,或者慧高于人的生命来说。我们所建立的文明与文化,或许毫无意义。”
曾夫子停下手中动作,诧异地看向自己这个学生。眉眼忽作苦状,
“长明啊,你的病是否还未好转?”
徐长明很平静地回道:“怕是见不了来年初春。”
曾夫子神色暗淡下来。
徐长明是两年前才到他这私塾里读书。他所展现的聪慧以及为人,是曾夫子十分欣赏的。
徐长明向曾夫子求问,曾夫子从来都是细心解答,从不觉得厌倦。相反,徐长明的问题,总能让曾夫子另眼想看。
虽然在这私塾中,徐长明是来得最晚,但曾夫子从不吝啬自己的喜爱。他很得意自己有这么个学生。
尤为这位学生自小就名噪一时。
曾夫子知晓徐长明病痛缠身,他这般问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生命快走到尽头,人们总会发出对生命的感慨,以及批判。
尤为像徐长明这般聪慧的人,也如他一步一步踏向生命终点。
死亡的召唤,让他已经看不到方向,所有的志向目标全会落得成空。
他开始批判,批判自己的生存,批判自己的价值,以及批判自己的生命可有可无。
对比于这天下而言,时间的先前与后来,他的存在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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