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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coffee22（第1页）

小狗coffee

入冬一个多月了。一到了五六点时分，天色就变得昏暗了下来。当你进入小区里，一些早归人家的窗口，已经透出了亮光——随着夜色的加深，这样的亮光又在不断增加着——仿佛家的温暖正在驱散着夜的严寒。

又到了周末，和儿女约好，晚上去外面吃饭。妻子刚下班，我们早去早归，立马动身。因为就在小区附近，步行前去，可以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儿女喜欢黏缠着妻子，儿子跟在她的后面，女儿和她胳膊挽着胳膊，我是前面领路的。这情形，怎么有些像唐僧师徒走在取经的路上呢？我打散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因为上了初一的女儿说到了小狗，她在和她母亲说，吃完了饭就去抱小狗。

我大惑不解，老家不是有条大黑狗嘛，还抱啥小狗？去哪儿抱？妻子见我迷惑，就说明了原委。她说，昨天小区的微信群里，有家养了条宠物狗的发信息，因为太忙了，想把它送人。她一问儿女，都嚷着要，就立马回复了，说好了今晚八点左右去人家家里带。我说，养啥小狗哩。心里却想起了前年在另一个小区里住时，曾养过一条小狗时的情形。一条小花狗，也是才满月，挺可爱的，养了没两天，晚上旺旺叫个不住，吵死人了；白天一看，屙得哪儿都是，于是让母亲抱回老家乡下了。可是儿子不让了，说就要，我就不再说啥。

近一个小时后，吃过了饭，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公厕时，儿子要去上厕所，女儿惦记着去领小狗，我们就兵分两路，我陪儿子，妻子陪女儿。去人家家领养人家的宠物狗，空着手去，我这个大老爷们挺不好意思的，再说还是女人去了说话方便些。

我和儿子上过厕所，走回到住所楼下时，她们也刚到楼下。女儿穿着厚棉袄，怀里抱着小狗，一边coffeecoffee地叫着，一边用手抚摸着它头部的毛。儿子看见了小狗，也跑到跟前，胖胖的脸上挂着他善意的笑容，伸着头，看着小狗，也coffeecoffee地叫着，很开心。

上了楼，进了温暖的家，小狗coffee被放了下来，撒娇似的，跟每个人亲热，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不管是地方变了，还是主人变了。这个小家伙，二三十公分高，三四十公分长；灰色的毛，绒线绣成的一般；小矮腿，鼓囊着肚子；小狮子头，一对黑咕噜的圆眼睛，没有一丝眼白，让人一看，绝对是个忠臣；塌鼻梁，人一伸手，刚好抵住那个鼻窝，好像是人给它捣塌了似的；鼻头黑黝黝的，很有质感，习惯张着嘴，对着你旺旺几声。

头次见它，仿佛见到了一个会活动的毛绒玩具，热情，好动，行动迅捷，谁都讨好。和家里大黑狗相比，简直就是乡下人与城里人的区别。家里大黑狗，吃剩饭，睡土地，有外人来了猛吠，平时不饥饿的情况下，卧那儿睡觉，可以说就像是个佣人，忠心耿耿，却又卑贱不堪。这小狗长得洋气，虽然是公的，却像一个撒娇的小公主，它的前主人把它洗刷得干干净净，住在它独有的精致小窝里，吃袋装的狗粮，打了一针狂犬疫苗，还被起了名字，叫coffee，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我对它既好奇，又怀疑；好奇的是它的相貌和表现，毕竟以前没有养过；怀疑的是，它既然是宠物狗，会在新家里生存下去吗？儿女或许会对它一时新鲜，过后它的吃喝拉撒，谁去照顾呢？

不管如何，coffee毕竟是入住新家了。女儿和儿子在叫唤它时，语气十分的温柔，抚摸它的头，把它抱起来，coffee又黑又圆的眼角，竟然湿润了。用它的舌头，去舔抚摸它的手，你一走动，它就跑到你的前面，几乎要蹭住你即将落下的脚；为了不踩住它，你迈步的动作就要改为趟步，仿佛走在泥水中一样的步子。

女儿让coffee认它作姐姐，儿子让coffee认它作哥哥，我这当爸爸的，心里郁闷的，就差吹胡子瞪眼了。你俩是coffee的姐姐哥哥，我岂不成了它爹了？那你妈妈岂不也成了狗娘？——不对啊，这种逻辑思维绝对有问题！狗一年就长大了，而你俩，当姐姐的十二岁了，当弟弟的十岁了，还在生长期哩，不能比啊！况且，真地比的话，比它大十几倍的年龄，不是姐姐哥哥了，而是它祖爷爷祖姥姥了，而我的辈分将会更高。不行，这小狗coffee虽然可爱，可不能认为犬子。哦，对了，若是犬子如此可爱，绕于膝下，固然是一大乐事，可是犬子是谦称，并非果真认狗作子啊！

我的大脑有些懵了。屋里因为上下左右邻居开了暖气的缘故，暖和和的，而我却习惯清冷的感觉，这样不至于烦闷。小狗coffee的到来，又带动了屋里暖和的空气。它的小狗腿，跐溜跐溜，忽然这边，忽然那边，让我眼晕了。女儿和儿子，已经做了coffee的姐姐和哥哥，它就是这家的人了。那么，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就要跟我的姓，它的前主人叫它coffee，为了有所区别，我这个现主人就叫它coffee包。

这个小家伙洋里洋气，我就当它是洋人了。洋人有名字在前、姓氏在后的习惯，我的叫它coffee包，也就顺理成章了，而且有了中西合璧的韵味。

这个假洋鬼子，进入了我家，既有一副奴颜卑骨阿谀奉承的宠臣嘴脸，又有撒欢讨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人心态。家狗大黑，吃蒸馍，喝稀饭，而它是带着狗粮进门的。狗粮这东西，滋味如何，咱绝对不会去品尝的。听说，有的宠物狗吃澳大利亚的进口粮，一袋好几百块钱，一月给狗的开销就几千块。coffee包啊，咱寻常百姓，没有大富大贵，所以就别惦记着奢侈品了。你主人我，即使有俩钱，只会赡养父母，抚养儿女，也不会用在你身上，抱歉啊！

妻子的态度却不同，宠物嘛，就要宠着来；它一进屋，就像来了贵客，也不问贵客吃了没有——尽管它的肚子看着圆鼓鼓的——还是给它拿了人喝的袋装牛奶，给它倒进了它的饭碗中。它的前主人，陪送了一个它正用的优质的淡绿色的长方形的带两个小半圆形坑的塑料碗，大概一个半圆坑里放狗粮，另一个半圆坑里盛饮料。它尿了咋办？它的前主人送了一张尿不湿，比洗脸巾稍大一些，下面似乎纸的，上面似乎是棉布，铺在地上，它就知道往上尿了。屙了咋办？没说。

它呱唧呱唧舔着小碗中的牛奶，狼吞虎咽一般，三两下就没了，接着见谁就追谁，满屋子去找人，讨好，撒欢。闺女在自己床头的一侧，把它前主人送的一个圆形蒲团似的卧狗厚棉垫，又放在了我家一个脚踩的长方形薄垫子上，和它同屋而居。

我看到它的被宠，有些眼气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回卧室读我的书去。妻子又怕它身上有虱子，给它又洗了热水澡，吹风机吹了个干净——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它的前主人讲究着呢！女人就是如此细心，麻烦，也许她们出于母爱之心，很乐意浪费一点自己平时洗一次头发的时间，然后可以心满意足的消停了。

闺女过了周末，住校学习生活。儿子下午放学回来，只会逗弄它，却不关心它。这不，晚上我一到家，开门之后，就见到门口脚垫上，黑乎乎的一坨。儿子呢？在客厅里，一边看动画片，一边装腔作势地写作业。小狗coffee呢？没看到。我换了拖鞋，撕了两张儿子用过的作业本纸，俯下身体，下手抓狗屎——有点儿稀，可能是受凉了吧！本纸包着狗屎，像吃剩下的烤红薯，握在手里，扔进了废纸楼。脚垫上残留的屎迹，又用本纸刮净了了事。

一开闺女的屋门，coffee包从它的狗窝里聚拢起来了，摇着尾巴，跑到我脚前，旺旺几声。大概是饿了吧，给它切了一点儿油馍，一条条的，果子条长短，放进它的碗里，它抢似地吃起来。怕它噎着，又给倒了些凉开水。它吃了些东西，意犹未尽，就再给它切了些。它再吃完了，还是你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形影不离。它想跟你玩，让你拍拍它的头，把它拎起来，放在沙发上、桌子上。它出生一个多月长牙的缘故吧，你不理睬它，它就用嘴撕扯沙发巾，刺啦刺啦，响个不住。

又过了两天，它的动物本性就显露了，先是在餐桌下面屙屎，把它关在阳台上，它又在花盆边屙屎。妻子叫儿子时，儿子清理一下卫生；不叫他时，他只装没看见。小孩儿的宠物，他宠爱的是玩具，好玩而已，却没耐心照看。大人要上班，到家了想休息，看到屎尿一处处，就心烦。

不过，在心烦之前，之前她和女儿在网上给狗发的衣服回来了，灰色的小圆筒毛衣，和小狗的体型与颜色十分搭配。给它套上，头尾四肢裸露，后背肚子抱裹着，把它掫起来，俨然一个小宝宝，更加的可爱。她们娘俩，哈哈地笑起来，儿子跟着也嘿嘿地笑。这不伦不类的小家伙，把人逗乐了，能给家庭带来一些欢乐也不错。

又到了周末，天气骤寒，下起了小雨。我不在家，陪一个客户在吃饭。妻子打过来电话，说儿子被狗咬住了。顿时让我惊诧不已——如此小狗，还会咬人？问明原因，原来是儿子在家逗狗，一会儿把它装进塑料袋里掂起，一会儿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狗既害怕，又犯恼了，用它的小细牙，就给儿子的左手上来了一口，食指立即破口出血了。她给儿子用肥皂反复清理了伤口，又打电话给她同事询问打疫苗的地方；同事劝她一定要打疫苗的话，她就有些担心害怕了。孩儿他姨夫家有汽车，她就让他姨夫带着去了市医院，一问，全市都没有狂犬疫苗了。她又跑回去，准备吃了饭，往附近市县看看——给孩儿他郑州的舅舅打电话，郑州有的，不过太远。她给我打电话，让我问问长葛、禹州、临颖等地有没有，我让她不要着急。

吃了饭，送走了客户，我就急忙去了一趟市防疫站。晚上连个值班的都没看见，仅碰到了一个看门值班的老头，让打了门口显示屏上的一个咨询电话，被告知市里半个月前就没有疫苗了，下次到疫苗估计要半年之后。出了门，我赶紧在手机上搜索禹州市防疫站的电话，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咨询，说有，心就安了。问清楚了地址，顺便在手机上又导航了一下，就给妻子回了电话，说禹州有疫苗，我等会儿就到家。

到了孩儿他姨夫家时，大家刚吃了饭，还没收拾。我们三口和孩儿他姨夫共四人就冒着寒冷的夜雨与夜风，赶往禹州颍川路上的禹州市防疫站。

到时，防疫站里也是不见一个人。好在有值夜班的，犬伤科在一楼。一个中年男性大夫打开电脑，询问了孩子姓名和联系电话，就让孩子磅体重。儿子虽然才小学五年级，却吃得超胖，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磅了体重，不让大家知道，却趴在了大夫耳边，小声地告知了他。大夫合算了一下，说要打血清，问大人意见——并且让我们看了墙上悬挂的医疗说明:若是被狂犬咬，没有出血，只需注射疫苗；若是被狂犬咬伤出血过多，需要先打血清，再注射疫苗。打血清有些像输盐水，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能够迅速地降低狂犬咬伤细菌的感染，而疫苗要几天之后才会逐渐发生作用。血清的用量，与体重成正比，儿子比同龄小孩几乎重了一倍，要一千七百多块。妻子立马要注射血清。我听说注射血清会有些疼痛，但儿子的性格，一定会忍受不了。再就是，狗的年龄越小，人感染的几率越低。小狗coffee已经注射过一次防止感染狂犬病的疫苗，吃得讲究，它并非狂犬，况且仅擦伤了一层皮出血了，并不严重，所以我否定了用血清的意见，心里却对养宠物的想法给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虽然否了打血清，我却同意了再次清理伤口的意见；因为费用一百多元，加上第一次的疫苗费，总共才两百多元，心里还可以接受。清洗伤口，医院有专门的清洗仪器，把专用盐水经过仪器加热至体温，再从小管子流出，冲刷伤口。大夫给了一个大些的棉签，可以来回擦伤口，大概三瓶左右消炎水，用时一刻钟左右。

清洗完，注射狂犬疫苗。儿子看着是个熊孩子，要打针了，就差没有妈呀地叫了，好不容易退了衣服，露出胳膊，他还要看着针管打。大夫开导着说不疼，我托扶着他的胳膊，怕他乱动；针管细小，扎入肉里，注射，棉签轻微堵着针孔，几秒钟搞定，儿子就又活泼了起来。头次打针，在这空调屋里观察了一会儿，儿子说头晕，才坐下又说不晕了。看病例表，三天后第二针，刚好周日打，大夫叮嘱白天来。三针，四针，五针，相隔都七天。

回去的路上，妻子说着要把小狗再送人的话。我本想发些牢骚，当初就不能依着小孩儿的劲去白要人家的狗，可是既然已经领养了，再轻言放弃，我就对小狗的命运感到担忧。小狗虽然顽皮些，可就像孩子对父母撒娇，父母不搭理孩子，孩子自然又哭又闹。儿子虽然被小狗咬破了层皮，起因毕竟是儿子的过度挑逗，但其结果，小狗却成了罪魁祸首，难以被大家原谅。我出于从小喜爱养狗的心理，说它已经打过了第一针疫苗，比别的狗养着更安全些。孩儿他姨夫几乎有些嫉恶如仇了，说狗既然咬了人，让别人受到了连累和损失，不打死就算了，送人已经是好生之德了。我也不喜欢家里有个狗，一到家就闻到一股狗的尿骚味，送人也好，最好还送还给它的前主人。

第二天回到家，往日里一个肉嘟嘟的摇晃着尾巴在门口迎接你的小狗coffee就不见了，屋里一下感觉到清静了不少，甚至觉得空寂了。阳台上不见了狗屎、窝垫，还有它的尿不湿，妻子这么快就把它送人了？它的新主人是谁呢？

第三天回了趟老家。大黑狗汪汪地叫了几声，小狗coffee的身影又出现了。原来，妻子和母亲商量了一下，母亲把小狗从市里的楼上抱到了乡下的院里。母亲说，要把它送给邻居，问了一声，说不要，就又说周日了上狗市卖了。晚上，她把狗关在厨房，又屙又尿，气道难闻，父亲就嚷嚷着让母亲把狗屎清理了。母亲没动，说回头把狗窝放在厕所里。

小狗coffee已经失去了它王子的风范，变得有些脏兮兮的了；虽然依旧活蹦乱跳，但我知道它与这个家的缘分即将尽了。我只喜欢养黑色的柴狗，少年记忆里就存在的形象；养狗只喜欢养一条，让它从小一直到老死。黑柴狗是忠臣，它却是宠臣，不大符合我对臣子的要求，所以它能够去到一家喜欢它的人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作于2019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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