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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樱雪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面前痛哭的小女孩,目光掠过那触目惊心的焦黑右手,便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想要上前安抚,却又意识到自己失控的力量,伸出的素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收回,唯有泪水涌上双眸。
“大姐姐是妖怪!呜呜呜……”见到父母乡亲纷纷赶到现场,小女孩奔跑着投入父母的怀抱,焦黑的右手指向洛樱雪,左手则不断抹着眼泪。
看到小女孩鲜血淋漓的右手,纵然大家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尊重事实。
洛樱雪低着头,哀伤地盯着地面,算是默认,而原本巧舌如簧的李星空,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愤怒的情绪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刚刚经历雪崩灾难的人们,再经受不起半点波澜,“怎么可以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不,不是这样的!”洛樱雪猛然抬头,泪水一滴一滴流下面颊,伤人绝非本意,而辛苦建立又倍加珍惜的温馨,却在不可挽回地急速流逝,深深的哀伤涌来,痛彻心扉。
伤痛中的洛樱雪,情绪波动愈发明显,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渐渐变得绯红,失去控制的黑色火焰开始蔓延。
屋檐、立柱、墙壁,在黑火下燃成灰烬,原本栖身的茅草屋,仿佛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唯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遍布四周,仿佛夜幕下黯淡而又诡异的雾气。
“啊!妖怪!”人们纷纷惊叫着退却,胡乱从地面摸出傍晚修建暂住之所时留下的工具和木料,似乎有武器在手,便能削弱些许心中的恐惧。
“樱雪……”李星空紧紧握住洛樱雪的手,任由黑火焚身的痛苦如潮水般席卷,同时伸手指向已明显带着敌意的众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这种力量,你们之中多少人要葬身在废墟之下,白日里刚刚发生的事情,难道都忘了?”
“妖怪在打什么主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知道?”
“不错,也许是先假情假意帮助我们,然后半夜趁大家不备,来取全村人的性命!”
“就是,都能狠心对小孩子下毒手,还有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做不出来?”
“……”
“……”
见到黑色火焰的村民们,更加笃定洛樱雪是妖怪,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甚至有些污言秽语,或许也只有依靠这种方式,才能令他们自己在妖怪面前,胆量稍微大一些。
“星空,我们走吧。”看着色厉内荏的村民,洛樱雪唯有一声叹息,似乎只有李星空那坚定有力的手掌,能够在冰冷的夜幕中传来一丝温暖,也是唯一能够让洛樱雪努力平复自身情绪的力量,于是绯红的颜色开始褪去,似水明眸再度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样子,黑色的火焰亦渐渐平息。
李星空轻轻点了点头,便无视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们,牵着洛樱雪的手走出村庄。
雪花依然随着夜风飘落,打在面颊,落在身上,李星空从未感觉有哪一次风雪能这般寒冷,仿佛内心深处都落满了雪花。
“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望着已成为远方一点的村庄,李星空兀自忿忿不平,“当初就不该去帮助他们!”
“星空,”洛樱雪勉强露出一丝凄美的微笑,回想那些故作蛮横的村民,其实目光深处,能够清晰地看到深深的恐惧,“人,都有光明与黑暗的两面,我不怨他们。”
李星空默然无语,的确,这就是人性中黑暗的一面,当恐惧降临,人们便忘记了曾经莫大的恩惠,而只记得小小的伤害。
夜晚中黑色火焰的一次误伤,令救命恩人沦为妖怪,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洛樱雪在废墟中救出那么多的生命,也是依靠这黑色火焰的力量?
多么可笑而又可悲的转折!
苦笑着叹息,李星空不禁在想,同样的力量,伤人亦能救人,那么,该以何种标准判断是非善恶?
善良如洛樱雪,只因为身怀黑火,就该被人视为妖怪?
若世间真的容不下她,我又当如何?
这样的思考,宛如一粒种子,在李星空内心深处悄悄生根发芽。
直到许多年后,人们整理末日天劫时期的大陆正史时,亦不曾想过,那一位令整片幻想大陆风云变色天翻地覆的人物,最初的思考,竟发生在这看似普通的雪夜,以及寻常的山村。
即便李星空自己,此时此刻,亦不曾料到,世间容不下洛樱雪的这个设想,会在后来对幻想大陆造成怎样的影响。
只是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是否有尽头,仿佛天上神灵喝酒时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整片天空都要飘落下来。
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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