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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还魂（第1页）

凤凰山遮在云山雾海之中。顾小凤出了个点子，要与何秀清一起行动。顾小凤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英姑是自己的手下好控制，嫣然反正名花有主了，雀儿与梅香是使女，吴贵法看不上。那个风情万种的蔺曼卿，独来独往，看样子也与她的未婚夫也就是那个浪荡公子幽会去了。那么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三当家何秀清了。顾小凤想把何秀清带在身边，也想从她的身上套出一些关于大当家的的信息。英姑、雀儿、嫣然、梅香也就跟着大当家顾小凤一起行动了，她们当中除了英姑，人生地不熟的，有的喜欢轧闹猛，有的不过随大流。何秀清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自己对这凤凰山的环境不熟悉，还是先跟他们一段吧，到时候再见机行事，逢山开路，遇河搭桥，走着瞧！

山连着山，山还连着山。山谷里长满了草，密密麻麻的，长得那么茂盛。这草丛中有一种还魂草，肉眼一下子无法辨认，可有了这种草，附近死去的生灵都会借尸还魂，因而山鬼水鬼特别多，树精藤精遍地是，草魂花魂满世界跑，稍不留神，你就会神鬼附身，神魂颠倒。顾小凤就把她们带到这里来了。这青青野草中还有奇异的花卉，那种幽香浓郁得很，因而何秀清自以为是的香囊根本就不起作用。闻香识女人，佳丽在雾海深处。这还魂草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它见不得血，闻不得血腥味，不然就立即化为尘埃，无迹可寻了。

在路上，顾小凤讲述了还魂草的奇事，少不了要添油加醋，说得毛骨悚然。英姑又证实了这一说法，这种还魂草的确存在，就像是神秘的咒语。众人闻之色变，万一自己碰上了，被鬼魂附身怎么办？英姑就告诉她们，朝它吐唾沫。如果这一招还不灵的话，那就只有使出绝招了，喷洒野鸡血。要是没有野鸡血，那狗血猫血也行。实在没有，就咬破手指头，洒人血。总而言之，只要有血就可以破解。英姑说的要比顾小凤说的还玄乎，她们惊魂未定，仿佛已经被鬼魂附身了，有人四下里东睃西瞧，在草丛里找野鸡，也有人跃跃欲试，有了咬手指头的冲动，甚至还有人已经感觉到绿葱一样娇嫩的手指头已经割破了，疼痛了，淋淋漓漓地滴血了。

梅香在冷眼旁观，她的身上藏着一把刀子，需要的时候她就不必用牙咬，可以用刀子割手指。她看上去像是在笑，笑影中冒着森森冷气。这辈子她的人生目标已经定好，寻找机会杀掉那个狼子。他毁掉了她的贞洁，也就毁掉了她的一生，这条恶狼该杀！三奶奶嫣然看着梅香的身影，感到非常奇怪，这个小丫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什么性情大变，往日春天般亮丽的风景，怎么会变得暮气沉沉，冷若冰霜？她昔日那双温泉般暖和的眼睛，露珠般通透的眼睛，为什么总是深藏了冰冷的气息，变得寒光逼人？

起风了，风生水起，不知山谷中的风又是从哪里来的？风吹草动，大家的心也在颤动，怕草丛中藏着还魂草，怕什么地方突然伸出一只毛大手来，手臂上毛茸茸的全是毛，那是传说中的一种鬼手，要是被它抓住，那就没命了。鬼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你害怕得要命，可你又禁不住想要听鬼的故事，越是恐怖你越想深入，侧耳聆听时，你又时常会心醉神迷。鬼如梦魇，现在他们似乎来到了聊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耳边时时会出现幻听，眼前常常出现幻觉，他们无疑已经进入一种幻境里了。在那个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芳菲世界里，女人们一个比一个敏感，她们还会不时地发出几声尖叫。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大片大片的草地，没有用来养牛马绵羊，倒是养出了鬼魅神怪，也算是一种奇迹了，出彩了。

她们在草地上飞，她们的奶子也在飞，白鸽群齐飞，飞向远天远地，飞成了白白的云。神鬼之说，宛若菜肴当中的佐料，恐怖给了她们刺激，这次捉迷藏的游戏也就有了几分探险旅游的味道。她们的笑容一直很灿烂，灿烂得像阳光怒放，罂粟花飘香，荼靡花开。顾小凤说，我们该分头行动了。要不然，大当家的捉住的不是一只金凤凰，而是一窝野山鸡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表示了认同。她们一旦认同了，也就开始付诸行动了。真不知道她们当中的哪一个，会与大当家的在这凤凰山中共同演绎出一个离奇的美丽的故事来。

吴贵法似乎更像是一只老虎，独来独往的雄性动物。老虎是要捕食猎物的，现在却要他来捕捉那些金凤凰，倒像是让他在春天的原野上捉蝴蝶。那无疑是女人与小孩玩的游戏，对他来说，有一种抓不住空气与流水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难受。他来凤凰山是来感恩的，不是来捉什么凤凰的。可顾小凤坚持要这么做，那些女的兴致又那么高，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就这一回。其实他早已后悔了，心里已经变了卦，好几次想拔腿就走返回雄踞山，可转念一想，不妨借此机会游玩一下凤凰山，便又留了下来。

临行前，顾小凤已给他规划了大致的路线，明确了方向。一路走来，除了赏景，也就是发呆，胡思乱想。这凤凰山多少有点神秘，就像一个女子藏着私处，探幽之行，是会激发人的欲望的，愈深入愈刺激。更何况对他来说，这是一块处女地，男人只对处女感兴趣，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风吹来一阵浓浓的青草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这让他很奇怪地想到了顾小凤的粉红的乳头，他猜想她的乳头是不是一朵罂粟花。这多少有点下作，都是胡思乱想惹的祸。男人还是离不开女人的，他要捉的不是金凤凰，不是彩蝶，而是女人。原来，他还是想留下来的，哪个男人又能真正从温柔乡里逃之夭夭？

随后他依旧久久地沉默着，他的沉默是因为这山野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除非说给树听，草听，花听，说给天空听，鸟儿听，流水听。他的沉默是有分量的，因为他在缄默时可以思索，可以胡思乱想，还可以怀念人。他现在想起了一个女子，不知道李雅琪在哪里？他的心里隐隐作痛。他又想起了第二个女子，蔺曼卿倒是让他迸发过激情，他曾想收她做压寨夫人，可谁知她名花有主，他毕竟是燕京大学读过书的，又参加过革命党，那种骨子里叫做文化的东西起了作用，让他放弃了横刀夺爱，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又一阵锥心的刺痛。他还想起了第三个女子，就是这凤凰山上的金凤凰顾小凤，他只把何秀清当作自己的小妹一样，那个嫣然倒是有他所喜欢的味道，可人家已为人妇，唯独这个顾小凤已经把自己深深地吸引住了。这凤凰山会不会成为一个伊甸园？如果真的发生了伊甸园中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那倒也不虚此行了。他自虐式地笑了一下。

山谷里的青草倒是没有被鬼怪吓跑，也没有被风吹走，被牛羊吃掉。它们反而见风就长，一味地疯狂地往上生长，就像男女之间的情欲一样。它们像这凤凰山一样，是有神灵保佑的，风吹雨打，霜欺雪压，雷劈火烧，遭受大劫大难，依然安然无恙，令人称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吴贵法就想，这青草长得那么高，那么密，别说是藏只锦鸡翠鸟，就算是卧一头老虎豹子也是看不出来的。这些青草比人类的这豪宅要富丽堂皇得多了，人类的楼房别墅会人去楼空，深宅大院也会野狐出没，这些青草丛中则常年莺歌燕舞，花香扑鼻，蚱蜢跳，山蛙闹。如果在月朗星疏的深夜，它们还会在这里开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在夜色的掩护下，何秀清像梦游似的飘进了一座寺庙，她那挺秀的玉鼻傲慢地往上一翘，鼻孔与嘴巴同时露出不屑的声音，那意思是我才不像你们那样笨呢，你们知道将来是怎么死的吗？全是笨死的！我干吗要将自己藏起来？笨蛋才把自己藏起来呢！她估摸了一下行程，吴贵法到这座寺庙时天色也该晚了，周边全是荒山野岭，不宿这里他又将到哪里去睡觉？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那个店，世上自有老山参，就是没有后悔药，错过机会后悔莫及！你们去把各自盘在肚子里的肠子悔青吧，我偏偏不把自己藏着掖着，偏要与大当家的在这寺庙里相见，你们就藏到山洞里去吧，躲进树丛中去吧，我偏不！我是谁？雄踞山的三当家！你们是谁？凤凰山的野山鸡，千柱屋、蔡家大院的土鸡，什么金凤凰？自欺欺人！想要跟姑奶奶争，门都没有！

看得出来，这个夜晚对何秀清来说是激动的，甜蜜的，她甚至有了一种今晚洞房花烛夜的幻想。暮色中还显微明，庙里没有点长明灯，借着依稀的光线，尚能看清东西。她想天色还亮，在寺庙里逛一逛，顺便也找点吃的，哪怕是香客用来敬佛的果品也行。果品没有找到，她却在后院荒草丛中找到了一窝野鸡蛋，她走过去时，那只野鸡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她眼疾手快，扑上去就将它逮住了。她生起了火，将野鸡用泥巴封了，放在火堆上烤得香喷喷的，她还将那几枚野鸡蛋也煨熟了，却舍不得吃，要等到大当家的来后一起享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到了半夜边，吴贵法的影子也没有飘来，饥肠辘辘的她又窝了一肚子气，撕下一只野鸡腿狼吞虎咽起来。如果凭她的胃口，将这只野鸡及那些野鸡蛋全部消灭也不在话下。然而她终究舍不得再吃，再馋涎欲滴也不再去动它们。

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倒来了。过了半夜，外边的天空中，一轮残月西挂，有一种说不清的凄美。野火渐渐地熄灭了，瞌睡虫开始爬上来，尽管冷风一阵阵地吹进来，寺庙里越来越冷，她还是抵挡不住睡意的进攻，飘进了云里雾里，慢慢地睡熟了。冷风如刀剑，还呜呜的嗖嗖的擂着鼓，然而后背的凉气她已经感受不到了，人一旦真正睡熟了仅次于死亡。那个幽灵飘进寺庙时，带来了更大更冷的风，还有惨淡的月色。来者手里还抱着一位女子，竟是如花似玉的大当家顾小凤。那个蒙面的男人就是千柱屋中的蔺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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