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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习实忧伤（第1页）

第章习实忧伤

十月，田野到处是黄金，没有柜台，没有营业员，满地的黄金任人挑捡。每六根垅的玉米割倒铺成一捆，一捆一捆地将玉米叶子扒掉。扒的时候也是有诀窍的，左手抓住玉米，右手将整个玉米向右一掰，这时就能带下外层的几片玉米叶子，再用一只手抓住玉米，另一只手去扒其它的叶子，下就扒光一棒玉米，一坨圆锥形的黄金的就天然地呈现在眼前，将它佩戴在思想的空洞处，起弥补与强调的作用。这些是城里人所不能理解的。婆婆家里有很多地，她在家照看孩子，安排我去地里收玉米。在农民的眼中，金黄的田野不是风景，风景是不能吃的，它的意义超过了风景，是粮食，是天。意义重大，干活就感到劳累，劳累就产生绝望感，这和城市人的想法也不相同。收庄稼是辛苦的，不是城市人所描绘的那样喜悦。在收完庄稼后才是愉快的。我参加过很多次收庄稼，这点我是深有体会的。公公在地里对我说：“你婆婆的意思是这回让你知道知道干活的累。”天黑一进屋，婆婆笑着问：“怎么样，累屁了吧？你一定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bp机怎么还不响，快些响，快让我回去照看孩子吧！”

金裘还没有断奶，但是从八个月开始就已经添加辅食了。现在一岁半了，每天我用一个鸡蛋蒸鸡蛋糕给他吃。但是金宠也要吃鸡蛋糕，经常吃一小盆，少说也有十个。一天晚饭他又吃了十来个鸡蛋做的鸡蛋糕，我劝他不要每天吃鸡蛋糕，多留几个鸡蛋给孩子吃，金宠一边骂我一边把家里的东西摔了又砸。按惯例他又去了他妈妈家告我的状。十分钟后婆婆打来电话:“见秋，咱们这是什么家庭？会吃不起鸡蛋……？”金宠从婆婆家回来时带回十斤鸡蛋及一道圣旨：“不许阻止他吃鸡蛋。”

中午，金裘睡着了，金宠也睡着了。如果没有人喊醒他，他会一直睡着；如果没有人吩咐他用手脚活动，他就会一直站着；如果没有

人命令他向前走，他就会一直等着……这就是他，永远是他。

他不敢生活又渴望死亡又害怕死亡。他在恐惧与自卑中长大，他习惯了恐惧与自卑，离不开恐惧与自卑，恐惧与自卑长进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器官。如果你鼓励他勇敢与自信，他不会，他认为那不是他该做的事，不该由他担当，与他无关，仿佛你在与他为敌。他自嘲自贱，逼你说出你识破了他的缺点，让你流露出对他轻视的神情，他便如鱼得水起来。想必他的梦里都是一些与自卑有关的场景，一些无法让人理解的行为。

而我的梦里永远与高考复习有关，与青途有关：大汗淋漓地背课文、做习题，醒来后仍能记住所背诵的文章，能记住做题的结果。别人一生只参加一次高考，可是我每天都要参加一次，真真切切的高考。明明已经毕业分开的青途，却要天天在梦里见面，见了面却又不能将他带入生活中，任凭梦在该醒的地方醒来，面对一张身边没有青途的床，一间没有青途的房子。

秋天，婆婆决定退休了，王玫瑰在婆婆的劝说下提前退休了。婆婆说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人类面临大劫难。劝我们该吃的吃，该穿的穿，手里不要攒钱。而第二年1月婆婆又回到单位上班了。平时很脏乱的家被公公收拾得干干净净，对姥爷也很热心，常冲鸡蛋给他喝。

世纪末日没有来临，可是我收到稿费，我的诗歌作品发表了。爸爸劝我不要再写诗了，可是我怎么能不写诗呢？哪怕无人欣赏，遭尽耻笑，我一样钟爱它。如果没有青途，就一定要有诗。在我看来，诗是有生命的，它有呼吸，它有脚，它有欢笑，有泪水，它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最轻柔的嗓音低低地歌唱。也许它并不优秀，但它是善良的，它从来不想伤害谁，只想把自己献给这个世界。它从没将嫉妒举过头顶藐视平凡，而是携平凡之手一起打造奇迹。

仔细想想，人生多像一次投稿，有人被发表，有人被退稿，

不能因为一次退稿就把人生捏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人候婆婆就开始采购年货了。每天大包小包的买了许多东西，一个月下来买了一仓房，只为过年那么几天吃。假如她有足够的钱，她会把星星、月亮都买下了只照她一个人；把风霜雪雨都买下来，喜欢刮风就刮风，喜欢下雨就下雨，不管地里的庄稼是在抽青还是在授粉；她会把所有的日子买下来，想过哪天就过哪天，不想过哪天就跨过那个无辜的日子。钱大都在她的钱包里都不会放太久。仿佛在通过花钱占有这个世界，不花钱就等于她被钱打败了，就有件心事让她坐卧不宁，她要跟钱在一起，又不让钱跟她在一起太长时间。花钱成了一种哲学，让我无法理解。从腊月二十八那天起我就抱着孩子和金宠应婆婆之邀去婆婆家住。初三那天，公公的儿女们来拜年。那天的屋子里到处是水汽。白茫茫的，让人和人之间有了距离感，明明就在眼前，好像在千里之外。如果此时谁把这水汽吸掉，那么她也一定能将墙壁吸掉，锅台吸掉，桌椅吸掉，距离消失了，世界也消失了，还是暂且享受那份距离中的感受吧，如果不能改变，可以将它定义为美好。就像我诗时，喜欢吃点东西，好像这些东西可以帮我写出诗句一样。也或者这样东西也是诗的组成部分一般。这也是一种美好，或者说是一种暂时不能改变的状态。而一切的美好都是用来做铺垫的，就像一切悲伤需要铺垫一样。在这白茫茫的美感之中，婆婆被某种东西感动了，她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委婉的意思，直接到语言的底线。男人们在打扑克，当时我们女人在厨房挑菜、洗菜，就在白茫茫的正中央。她当着我和众多姐妹面说金宠的姥爷有一个智障女朋友。前天她在洗澡堂看见这个傻子的身体白嫩的，又黑又亮，怪不得老头子喜欢她。公公的两个女儿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看来水汽这东西也是会醉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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