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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尘往二(第1页)

入夜,四围寂静。

骆白尘端着一碗燕窝粥来到了素怀的房中。素怀房间布置清雅,此时她正坐在房中琴台前,轻轻拨弄着琴弦。

“袁大人教女有方,改日我要好好跟他说说。”骆白尘听了一会,笑道。

素怀忙起身回礼。

自从语净说了“若她有女儿”,骆白尘的脸色就变得极差,语净自知说错了话,很快告别了。之后骆白尘便遣人将素怀送到客房,一个人在冷风萧瑟的花园里站了很久很久。素怀不知道她有什么伤心事,不能问,也无法问,于是只好放在心里。此时见骆白尘走进来,脸色平和喜悦,心里也安慰许多。

近看骆白尘,能看到她眼角细微的皱纹。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她仍旧很美,不依靠锦衣华服,仅仅是气度和表情,都能感受到她的大气和高贵。

骆白尘看她一口口细细抿着燕窝粥,温柔问道:“和你口味吗?”

素怀忙点头。她是感激的。此刻身边没有那三个男人,她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昨夜的事情记得模模糊糊,但那种耻辱,不是可以在异性面前坦然面对的。她还没有那样的力气。

骆白尘摸摸她的头,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光:“莫炼,他欺负你吗?”

素怀看她眼中带泪,心里不知怎的也酸了起来,轻轻摇头,无声说着:“他待我很好。”虽然他总是忽略她的名字,总是大声呵斥他,但素怀仍然知道,他对她是好的。山长水远,谁能这么干脆就将一个麻烦随身携带?就算是有其他的目的,她也一样感激。

“他这个人,口硬但是心软,有什么不对的,你别气他。”骆白尘说,“你是不是想问语净说的那件事?”

素怀不好意思点头,默默喝了一口粥。

“那个孩子活不下来,早产了。是个女孩,莫炼最想要的女孩。奇怪吗?他最想要女孩,而我想要的是男孩,以后像他的男孩。”骆白尘的手指无心似的,在桌上轻轻敲动,“好久了,十几年了。当时我们没有婚约,我随他私奔到永都,什么都不顾。我知道他是暗目,是在骆庄监视我父亲的。但我不在乎。你真爱了一个人,那里还在乎那么多其他的事情?”

素怀认真听着。

十几年前的旧事,骆白尘此时说来,倒是平淡。莫炼任务执行完毕要回永都,她硬是要跟着。知道她腹中已有自己骨血后,莫炼也放不下,两人没有多加考虑,就离开了平穆。但骆庄的主人爱女心切,真就追到了永都,花费数月查探到了两人居所。当时骆白尘已经大腹便便,她看着父亲与莫炼倾谈,最后竟下跪,心中大惊。莫炼看似豁达,但对于一些极小的事情却十分执着,比如从小失去双亲的他看不得别人的爹娘伤心。一夜长谈,莫炼劝她走,她哭着摇头,两人相对流泪,却无计可施。

“我爹不可能让我嫁给一个暗目,而他也终于清楚,只要他还是暗目,他就永远不可能拥有普通人的生活。”骆白尘说到这里,笑得落寞。莫炼干干净净地离开了那个小小的院子,她的父亲站在院中迎接她,告诉她孩子可以生下,只要她随他回去。将要离开永都时候,骆白尘

心如刀绞,从马车上偷偷跑下,想要回到两人共度数月的家中。那一天永都下起大雨,她跌倒在街上,隐约听到父亲呼喊,隐约感到腹中绞痛,之后便一切都没有了。早产的孩子是个女婴,皱巴巴的脸,却有一对浓眉。骆白尘在骆家别苑中歇息了半月,她知道莫炼这半月里,无论风雨,每夜都在窗下守着。但她竟无力气推开那扇窗。一张窗纸,这样一隔就隔了十几年。

“暗目是没有家的。他们最亲密的关系只是师徒,我以为自己可以破解这样的咒语,好像是我高估了自己。”

骆白尘浅笑,素怀却握住了她的手,拼命摇头。她不想听到这样的判词,因为楚荆。她希望楚荆会有一个家,有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有一个普通人最终会获得的平淡生活。素怀知道这很难,但她不想否决掉一丁点的可能性。

“好孩子,我知道你难过。”骆白尘将她拥入怀中,像拥抱自己不存在的女儿,“十几年了,这个伤我疗不好,所以我忍不住要忤逆他。呵,十几年了,骆白尘还是当年那么幼稚。”

这幼稚,仅仅与一个人有关。素怀心头闷痛,在骆白尘掌中写道:“你还爱他?”

骆白尘一愣,微皱眉头,良久后笑道:“我可能不是爱他,我只是怀念他给我的伤害。又怨,又感激,毕竟是那些伤害让我成为我。”

素怀惊讶,却不由自主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

这时窗外传来轻轻叩击声。

“谁?”骆白尘问。

“……骆城主,我是莫炼徒弟楚荆。”窗外的人沉声回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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