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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蜀山别传)第一三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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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蜀山别传)第一三回(下)
这日走向一个极幽僻的山洞之中,照例先跪倒默祝一番,然后边走边喊。入洞走有半里之遥,渐觉地面平洁,与别处所见洞穴不类。方在猜想莫非苍须客就住在此洞内?忽然到了尽头。这种失望的事儿,纪异连日经过甚多,并未怎样在意。正待回转,忽听眸的一声兽吼,听去甚是耳熟。再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在洞壁里面,余响犹然未绝。纪异猛想起这吼声分明和先前在危崖上巧得兰实所遇怪物的吼声一样,后来无名钓叟曾说那东西是个神兽,已为苍须客带回云梦山去看守洞府。这里既听到吼声,必与仙居不远,不禁又生了希望。
停步回身一看,洞中石壁颇有许多裂痕,试着用力推扳,竟然随手而动。断定仙人必在里面,因防外人入内,特地将人口之处堵死。便择了一块可以扳动的石头,用尽平生之力往外一扳。那一块六七尺大小嵌在壁上的石头,像后面有人推拱一般,沙沙两声,往外直突出来。纪异恐被石压伤,连忙纵开时,咻的一声,石出洞现。未及细看,洞壁后面的一怪物,早跟着冲将出来,浑身碧绒,头上星光闪闪,正是以前所遇的喷云神兽。纪异识得它厉害,仓猝中喊声:“不好!”拔步便往洞外逃走。逃出还没多远,后面神兽已然追临切近。洞中路径又黑暗曲折,越靠近洞口,地愈坎坷不平。幸而纪异目光敏锐,如换旁人,就是好好摸索而行,也难免跌倒,何况飞步逃走。纪异一听神兽追声甚紧,心里一慌,恰巧经行之处有许多坑穴,极为险峨,不知怎的一个不留神,踏错了步,脚被石窝陷住=绊,栽倒在地,立觉一阵腥风从头上吹过。刚在害怕,猛一动念:“自己此来所为何事?神兽既在此守洞,这里明明是仙人所居,寻还愁寻不到,怎便逃跑?死活也须将它制伏,才能得见仙人。”
纪异想到这里,勇气大壮,一翻身便即纵起。正待向神兽打去,匆匆回头一看,那神兽并未追来。记得初跌倒时,吹过一阵腥风,莫非那东西已赶到前面?怎的会不伤自己?且不管它,仍往洞的深处赶去。二次赶到尽头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来那洞壁后面的石壁通体浑成,仅有数丈深广。一层复壁,为神兽藏身之所,已于破壁时逃去。再看被自己扳落石块的外层洞壁,却似人力堆砌而成。先还以为仙人仍藏在其内,故弄狡猾,不见自己。及至面壁呼喊乞哀,号哭跳跃了一阵,仍是一丝影响全无,不禁失望。
纪异刚一回身,猛地眼睛一花,那神兽不知何时又回来,正蹲伏在头层洞壁外面,头上诸目闪如繁星,对着自己。纪异这时已是情急悲愤,奋不顾身之际,哪还有甚害怕,大喝一声,便朝神兽扑去。那神兽竟不和他对扑,拨转身朝洞外飞逃。纪异见了这般光景,胆力越壮,飞也似拔步便追,不一会,追出洞外,随着神兽身后,一路穿山越涧,往前追赶。追了一阵,追人一个两面危崖的深谷之中,眼看前路越窄,形势越险,已然将到尽头,神兽擦崖而行,渐难容身。所经崖处,两崖藤枝树叶断落如雨。纪异方在心喜神兽走入绝地,那神兽忽然眸的一声怒吼,身上绿绒团团鼓起,平地一跃,往尽头处的崖顶上飞去,数十丈高的峻崖,竟然一跃而过。
纪异见那峻崖虽然壁立,中间仍有几处危石可以攀附,和起初遇怪物时那座寸草不生、上凸下凹的削壁比较,上去容易一些。又加最近几年服了兰实之后,益发身轻如叶。母亲存亡在此一举,既已追到此地,如何肯舍,便也大喝一声,跟着往峻崖上纵去,第一步先纵到离地十余丈的一块崖石上面。第二步又纵高了七八丈。再想往上纵时,那立足之处,比起头一二步要小得多,仅能容足,上面可以攀附的地方又相隔愈高;不比平地上跃,可以作势,须要凌空拔起。正在为难,忽见侧面壁隙里挂着一根山藤,离头只有两三丈远近。纪异恐神兽去远,更不怠慢,双足一点,斜纵过去,一把捞个正着。好在身体轻灵,多年老藤甚为结实,一路攀援,捷逾猿猱,不消片刻,相离崖顶不过数尺,同时已到那山藤生根之所。匆匆舍了山藤,脚踏藤根,一使劲,竟然纵上崖顶。四外一看,那崖顶上光平,约有百亩。再看神兽,已不知跑向何方。心里一急,拔步往前跑去。跑到崖口一看,脚底下白云滃莽,其深莫测。
纪异正待回身,奔向侧旁两面观察,忽闻神兽吼声就在崖底,只因白云蔽目,看它不见。崖壁又是下削,无法下去。一时情急,暗忖:“神兽吼声甚近,想必也和来的一面高下差不多。以前被怪物追逐,从数十丈危崖下跃,听无名钓叟语意,如非壑底有那毒的污泥,并不至于受伤。彼时年纪尚幼,如今又大了两岁,长了许多气力本领,水性更是精通。死生有命,为救母亲,跌死也值。”想到这里,更不再作想索,大喊一声:“苍须仙人,可怜可怜我吧!”人随声下,竟不顾命地直往无底深壑之中纵去。立时坠入云中,顿党风生两臂,温雾沾衣,周身都被云包满。下坠之势本速,转眼工夫,业已穿破云层,渐渐望得见下面的景物。纪异原本时时留意,提着气稳往身子,以便到地时不致受伤。一见云雾渐稀,忙往下看,不禁悲喜交集,想喊未曾出口。只觉花明石秀,水木清华,一一呈现目前,身子业已落在一人掌上。等到那人将他从手中放下,慌不迭地抱住那人,双膝跪倒,不住哭求:“仙师救我母亲一命。”
那人将他扶起,安慰道:“你小小年纪,跋涉山川,经行绝险,为延母命,几次奋不顾身,似你这等纯孝,真是难得。只是你母前生之孽过重,运限已终,除了千年芝仙的血,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我连日正在封山修道,如非今日白眉老禅师命李道友来此传渝,也难前知。既容你到此,必为你设法。不过你母还有十五六日寿命,那千年肉芝现在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内,受峨眉派老幼群仙宝爱,再有十二年便成正果,取它生血医人,谈何容易。如今远水不救近火,要想叫你母不死,势所难能。为今之计,只有拿了白眉老禅师所赐的百年茉莉之根,趁你母元气未尽时,连同残余的几粒灵丹,一同服下。不消片时,人便死去,再由汝祖择一好风水之处埋葬。等到九年之后,你已为母积了许多功德,足可挽盖前葱;同时必与峨眉派发生渊源,再行拜上峨眉,求来芝血,开棺救母,不但起死,还可长生。除此之外,不论仙凡,皆难为力了。这是李宁大师,法号宁一,上前拜过。”
说话的人,正是纪异连日所寻的苍须客。旁边还坐定一个中年和尚。纪异闻言,一听乃母只有十五六日寿命,不禁又惊又诧又伤心,眼含悲泪,先朝李宁拜礼之后,重又跪问道:“来时我母亲灵丹还有多半罐,预计可服二三年,怎便只有十五六日寿命呢?”苍须客道:“这是你母慈爱,见灵药日少一日,恐你伤心,特地行此拙计,用别的草药和成与灵丹相似的丸药。她本人却能鉴别,每日仍拿真的服用。一则免你徒劳之苦;二则药尽即死,事出仓猝,有你祖父在旁,不致再生别的变故。用心可谓良苦,谁知差一点连母于最后一诀都不能呢。”话未说完,纪异一阵急痛攻心,“哇”的一声未哭出来,竟然闭了气,昏死过去。
李宁道:“此子至性,与小女英琼可相仿佛,无怪连近来不问世事的家恩师都感动了。”说时,苍须客已将纪异扶起,在背心上打了一掌,当时缓醒过来,号陶大哭。苍须客道:“你哭有什么用?我那守洞神兽,因为犯了我的家规,幽闭业已半年。今日接了白眉老禅师法谕,才特地开了封锁,由它将你带到此地。仗着你天生异禀,两次纵跃危崖,身经奇险,以示冥冥中业代汝母一死,以免逆天行事。你将来如果前灵不昧,等汝母复活以后,归到我的门下,如能修好,必成正果。这九年之别,岂能算远?还不听我的话,快办正事!”纪异闻言,如梦初觉,悲切切重又拜倒,请求解救之方。
苍须客道:“依你脚程,如知路径,回去至多七日可达,你母子二人不可贪图这数日之聚。那灵药多服一粒多一粒的好处,到家以后,禀知汝母和汝祖父,速将所余灵药全数服下。过了三个时辰,再将茉莉花根用酒研服,不消片时,人便死去。切忌放声悲哭。九年之后,求来芝血,自可回生。我本想送你前往,但任你归途跋涉,也无非使你多受辛劳,成全你罢了。昨日白眉老禅师路过此地,见你在前山逢人询问,细算前因后果,除命李禅师来此传谕,另又给你四封柬帖,上面标明月日,到时开看,自有好处。老禅师以前也是前辈中最有名的剑客,今归佛门,不久即成正果,飞升西土。你得蒙他垂怜,仙缘不浅。九年之后,我仍在此等你。回去好好照我所说行事。这崖你下得来,却上不去,我仍命守洞神兽送你出去吧。”说罢,喊了一声:“阿良!”便听眸地应了一声。
纪异循声注视,才看清四外景物。这地方并不甚大,不过里许方圆。四围削壁,拔天直上,形如一个深井。东壁最远,有一道飞瀑如白龙倒挂,下注成一个大潭,珠靠玉屑,烟腾雾涌,隐闻轰雷激荡之声,洪洪不绝。头上白云滃莽,看不见天。地面一律平坦,满种松杉枢捕之类,嘉木繁茂,自成行列。西壁有个高大石洞,洞口磐石一方,大可亩许,上置茗杯,便是苍须客与李宁大师的坐处。
这时那喷云神兽正从东面树林之内飞奔而至,到了苍须客面前,跪伏在地。苍须客道:“孽兽,今日如非命你接引孝子,至少还得困你二年。还不背他出去!”神兽闻言,又眸的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向纪异身旁。苍须客说了归途路径,便命纪异骑了上去。纪异早已归心似箭,叩了两个头,便纵向神兽背上。刚一骑好,那神兽早四蹄展开,跑将起来。纪异下来时是南面崖壁,见它只在地上来回飞跑,并不往南崖上纵,好生奇怪。正在焦急,那神兽已越跑越快,突然眸的一声怒吼,就在这山呜谷应,余音荡耳之际,身上绿茸球团团鼓胀,前足一抬,恰如飞鸟钻天一般,直往头上白云之中穿去,到了崖上停住。
纪异纵将下来,先谢过了神兽,然后认准路径,飞步往回路上跑去。连跑边看,才知来时走了许多的冤枉路。这时纪异真是归心似箭,路上差不多连歇脚饮食的时候都少,睡眠是自然更谈不到。归途路径虽有人指示,不再绕道,日子少了几天,但是所受的辛苦饥渴,比起来时还要胜过许多。纵然天生异禀,小小年纪,经受这多天的磨折劳乏,铁打身体也禁不住。
及至到家一看,祖父和母亲正在相对悲泣,愁容满面。纪女见他空手回来,不禁有些绝望。且喜爱子无恙,明知必死,反而坦然。先还当是纪异不知自己用假药骗他之事,连忙敛了愁容,装出笑脸,将纪异搂到怀中,刚喊了一声:“幺毛。”纪异自是万分忍耐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纪光父女当他没有寻到云梦山,路上受了委屈回来,正待温言抚慰,纪异已呜咽着一一说了经过。
原来纪女对于本身虽然达观,不以生死为念,可是上有老父,下有爱子,哪一根痛肠也难割断,不过运数所限,无法罢了。平日因知乃子生有至性,唯恐到时又出变故,才配了些假丹药,好让纪异看了,见药还多,以为母亲离死尚早,一则可以略微宽他一点心,二则免得情急出事。等真药服完,忽然身死,他已无计可施。但是这短短两年多的岁月,光阴真比黄金还贵。来日无多,去日苦短,纪女总恨不能父女母子三人朝夕都不离开来才好。偏生纪异一心想延长乃母寿命,到处找灵药仙草。纪女怜他孝心,既不忍心强加禁止,又想起如非他上次去寻无名钓叟,巧得灵药,自己早已身归黄土。见他如此,或者能有万一之望,只得由他。后来见他穷搜崖涧,终无所获,光阴已过了一年多,母子相聚之日越少,这才不准他再往外跑。
这日纪异半夜出走,纪女早起看了他所留的书。再一计算余药,仅敷个把月之用。云梦山远在湖北,相隔数千里。纪异年幼,不识路径,身上又未带着旅费,不但徒劳无功,不知要受多少艰难辛苦。中途折转还好,要是一味冒险前进,母子便永无相见之期;有无灾祸,更是难料。想要追他回来,他那般快的脚程,怎能追上?万一儿子未寻到,药却用尽,死在路上,连父女也不能永诀,岂不更惨?越想越急,不禁悲从中来,拿着那封书,就往纪光房中跑去。
刚一出门,便听篱落外纪光与人说话的声音。纪女探头一看,那人乃是无名钓叟,正与纪光对坐谈话哩。这一来真是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忙将气一沉,略缓了缓步,先上前拜倒行礼。未及张口,纪光见女儿手中拿着纪异所留的书,又见她张皇神色,已知来意。忙先安慰道:“女儿莫心焦。我今日起得独早,见了异儿留书,一查看,早就走远,追他不上。知你见了定要焦愁。平时我虽有些疑心你所服灵丹怎会还有那么多,因为即使有假,事已至此,问明之后,徒增悲痛,也就罢了。适才正为异儿出走着急,恰值无名仙师驾到说起,才知照日计算,真药所剩无几,我儿寿命已无多日。我正求仙师再发慈悲,代将异儿寻回,你就来了。”
无名钓叟接口道:“两年以来,异儿这等至性至行,已动了天心,到处都有仙灵默佑。休看他年纪大幼,道途险阻,此行定有所获。适才为令爱起了一卦,主于先凶后吉。异儿虽还得些日子才回,苍须道友必能见到。异儿是他异日最心爱的衣钵传人,既允相见,无论如何为难,也不能袖手。只不过对异儿来说,中间略有阻碍而已。过了这一关,令爱不特起死回生,还可得享修龄。我不去把他中途寻回,一则有事他去,二则特意使他多受一点辛苦,成全他的孝道。话己说明,无须再为焦急,也不必去寻他,到时自会回转。”纪女闻言,自是转忧为喜。无名钓叟原是路过,便道看望,坐了一会,又嘱咐了纪光一番话,便自走去。
经此一来,纪光父女虽然略微宽怀,无奈平时俱把纪异爱如性命,见他小小年纪,孤身千里涉险,怎不心疼。父女二人每从早到晚,盼他早回,真是望眼欲穿。光阴易过,转瞬多日,仍未见他回转。那药所剩无多,服不到几天,无名钓叟之言虽不至误,可是也有多受险难之言,不禁又焦急起来。
这日父女二人因盼纪异归来,说起前后诸事,越说越伤心,正在伤感,恰值纪异赶回,匆匆互说前事,父女祖孙三人,计议停妥。内中只有纪异一人最是伤心。纪光父女俱认为是绝处逢生,万想不到的事,除了殷殷惜别而外,把连日愁云全都打扫干净,并不怎样悲苦。当下便照苍须客所说行事。
纪光先将家中现有的食物备了几样可口的菜肴,与女儿饯别。纪女虽然死去九年,仍可还阳。不过在这生离死别之际,谁当着也是有些酸心。这一席别酒,三个人谁也吞吃不下,只把那别绪离情说个不休。勉强终席,天已不早。又备香烛谢了神仙。算计不能再延,才将白眉禅师所赐茉莉仙根,连同余剩灵药,与纪女分别服下。棺木只是两口现成的大缸,早已备好,放置当院掘成的深坑之内。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纪女觉得头晕身慵,沉沉欲睡,忙和纪光说了。纪光一按脉象,知是时候,便命纪女盘膝坐在缸中,舌抵上颚,澄心息虚,瞑目入定。又用备就的木棉山麻之类,将身旁围得空隙填满。不消顷刻,纪女鼻间忽然垂下两根玉筋,气息已断,只是全身温暖,神色如生。纪光忙和纪异将另一口大缸扣在上面,将四围浮土陆续埋拢。
那纪异眼含痛泪,早已伤心到了极处,只因纪光恐纪女将死未死以前,闻到哭声,乱了神思,再三禁止,没敢哭出声来。及至纪女一死,哪还忍耐得住,“哇”的一声没有哭出,重又晕倒在地。慌得纪光忙丢了锹锄,将他抱起。一眼看到脸上,觉着神色有异,试一按脉象,不禁大吃一惊。忙将他抱人房中,照穴道一阵按捏,费了好些手脚,纪异才得缓醒过来。口中喊了一声:“娘!”便号陶大哭起来,强挣着要往院中纵去。纪光含泪按住他道:“孙儿不可如此。你母九年之后,仍要重生,全仗你一人修为。你因在路多受山岚恶瘴,大病已成,再不听我的话宽心自爱,倘有差他,不特你母重生绝望,撇下你爷爷老年孤身,何人扶侍呢?快听我的话好好睡倒,不许妄动,等我弄药给你医治才是。”
纪异闻言,吃了一惊,方不敢强挣,呜咽着说了几句:“孙儿没有甚病,爷爷莫焦急,让孙儿再往院中看上我娘一眼。”随说还想起身时,猛的一阵头晕眼花,两太阳穴直冒金星,又复晕倒榻上,周身火热,人事不知,口口声声只喊着娘不止。纪光见他病症已然发作,不致闷塞在内,略微放了点心。一边爱孙病危,一边爱女身亡,都是一般轻重,哪一边也须顾到。匆匆忍痛含悲,便先到院中将浮土掩好。然后回身进房,仔细观察纪异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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