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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沉重的雕花红漆大门,福珈正端着红木托盘从暖阁里出来。看见她进来,少不得些许惊讶,笑盈盈上前请安:&ldo;皇后娘娘万福。娘娘怎么这早晚过来了?&rdo;
如懿微笑着免了礼,一看那几乎未动过的汤药和蜜饯,未免染上了担忧之色:&ldo;皇额娘今日没好好喝药,可是心里不舒坦?&rdo;
福珈垂着脸站着,叹道:&ldo;岂止是今日?太后心中一直憋闷着,也没有心思好好养病。这几日更是连膳食也不肯好好用了,略动了几筷子便撂下。&rdo;
如懿的轻叹幽深而低回,如帘外西风,默然穿过衰气渐浓的宫阙重重,&ldo;太后这样不爱惜身子,病怎么能好呢?本宫进去劝劝吧。&rdo;
福珈迟疑片刻,&ldo;皇后娘娘,奴婢先进去……&rdo;
&ldo;姑姑放心。这个时候,只有本宫能让太后娘娘安心养病‐‐比任何药石都来得有效。&rdo;
如懿留了哑然的福珈和移筝在外面,独个儿进了暖阁。这样阴霾的日子里,殿中也并没有点过多的烛火,火头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灭去。太后靠着几个软枕歪在暖炕上,身上覆着一床万寿如意被,如懿依稀记着那还是昔年重阳节庆,海兰领着绣房的宫女绣制的,一晃也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看来仍是华贵无双,也就只有仔细看去,方能发觉那上头的紫瑛珠和碧玺珠已经缺了不少,被子整洁依旧,却难掩陈旧的色泽和衰败的气息。
她跪下去行了一礼,轻声唤道:&ldo;皇额娘。&rdo;
太后平静地睁眸,伸手抚着被子上不再艳丽的凤凰尾羽,声音如同夜枭一般嘶哑低沉,&ldo;叫了哀家二十年皇额娘,也算委屈了你。如今哀家行将就木,皇后还记得来看望看望,可见哀家这些年也没有白白扶持你。&rdo;
如懿低缓了声音,笑容宛若来自万丈深渊渺茫叵测,&ldo;臣妾受皇额娘多年教诲,不亲自来看总是不放心。&rdo;
&ldo;这些场面话哀家听得够多了,且别说了。&rdo;太后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凝眸道:&ldo;皇后来此,多半是为着前朝要派个阿哥去劳军的事吧?一份军功白白送上门来,皇后是想把这个便宜留给承郡王吧?&rdo;
如懿徐徐抚着手上镂金嵌红珊瑚护甲,端然生华,&ldo;皇额娘明鉴,儿臣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近来朝堂上新出了几个原本中立的蒙军旗朝臣举荐荣郡王,儿臣措手不及,有心请人举荐永珑,却怕落在皇上眼里不像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请皇额娘帮忙了。&rdo;
&ldo;那些朝中的老臣看在先帝的颜面上,为哀家说句话倒是不难。&rdo;太后悠然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垂下的猩红烛泪,挑眉道:&ldo;只是,哀家帮了你,对哀家又有何好处?永珑或者永琪,对哀家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rdo;
如懿却是摇摇头,淡淡笑道:&ldo;皇额娘不傻,何苦又拿这样的话来搪塞儿臣?皇额娘落到今天的处境,便该明白,如今除了儿臣与永珑,无人可改变皇额娘乃至钮祜禄氏的现状。皇上重视嫡子,皇额娘身为太后,自然也是如此。&rdo;她停一停,话语里有些嘲弄的滋味,&ldo;再者,不过是怒火攻心,为何太医越医治反而越病体沉重,皇额娘就没有怀疑过?&rdo;
心头的惊动乍然崛起,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良久方沉吟道:&ldo;哀家会给外头的老臣传消息,让他们举荐承郡王。&rdo;
如懿端肃下拜,&ldo;此事全赖皇额娘襄助,儿臣感激不尽。&rdo;
太后见如懿扶了侍女的手出门去了,才缓缓露出一分诡异的笑容。福珈进来添了灯火,轻声道:&ldo;皇上本就忌讳太后,您若是举荐承郡王,只怕又成了昔年和敬公主故事,聪明反被聪明误。&rdo;
&ldo;皇上忌讳哀家不假,但前朝老臣只是举荐嫡子去为国效力,哀家又不是公然涉足党争。&rdo;太后凝眉一笑,沉吟道:&ldo;皇后自负,以为哀家曾帮过她,就会一直受制于她。皇上是重视嫡子,可哀家只要权势‐‐永琪非嫡子,他若能成为储君,名分上差了些,便如昔年的皇上,对哀家有益无害。可若哀家直接举荐永琪,皇上多半会疑心,倒不如先举荐永珑。皇上疑心最重,不但会派永琪去劳军,更会为此怀疑皇后是咱们的人,往后,皇后过得要辛苦了。&rdo;
福珈愕然,眉间的沉思若凝伫于碧瓦金顶之上的薄薄云翳,&ldo;太后是真得要支持荣郡王?为何……&rdo;
&ldo;方才皇后暗指皇上授意太医给哀家下药,以至于哀家病体沉重。&rdo;太后的神色在荧荧烛火下显得暧昧而浑浊,&ldo;可是那太医院院正江与彬的妻子,原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皇上病着,若真有人给哀家下药,你觉得会是皇上,还是皇后?&rdo;
&ldo;日前顺常在无端被贬,诚贵人降位,莫非也是皇后娘娘所为?&rdo;福珈不解,&ldo;太后的意思是……&rdo;
太后蹙眉良久,一支青玉凤钗垂下的玉流苏停在她耳畔纹丝不动,&ldo;皇后想利用哀家,那哀家就反其道而行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她一步步走到皇后之位,所图甚大,哀家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rdo;她吩咐福珈,&ldo;去叮嘱朝中几位老臣,务必直言极谏,举荐承郡王永珑去云南劳军。快去!快去!&rdo;
第四十七章储位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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