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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腾,如蓬莱仙境般缥缈,不由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额娘曾经在这里留下的言语自己已然理解,而自己却又无序地烦闷起来,这个问题,怕是沙罗和额娘都无法回答的吧。
佑国寺后围静谧的苑门前,居高临下的无量佛像毫无声息地瞧着这个带着捉摸不定的表情的素衣少年。一位青衣沙弥正在细致地扫着地,之所以称之为细致,是因为他几乎就不像是在扫地——只是慢慢地扫去积尘,根本不理会地上纷乱的残花败叶。
保成悄然停下,如同在看一幅绝妙的风景画。那位沙弥也似乎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仍旧低头扫地。他也不着急,皇阿玛给他的时间都能从京城到这里无数个来回了,只是耐心地站着,直到沙弥扫到他跟前,才恍然回醒,抱歉地挪开步子。
沙弥却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着保成。他很年轻,约莫只比保成年长几岁,面容清俊却如同一汪深流的静水,迅速地打量了对方一回,开口道:“施主来此有何佛事?”
掏出那枚老爸给他的和田籽玉佩,光润秀洁,保持着籽玉原本的形状,只在表面描刻了一朵莲花,碧台水莲,下面结的绦子也太熟悉了,和手中素扇的扇坠结子一模一样。脸上露出如沐阳光的笑容,递给沙弥:“晚辈代家父拜访智涛大师。”顿了顿,笑容恍惚起来,“也为自己,或是其他人。”
沙弥接过玉佩,并不去瞧,尤自道:“方才施主真是好性情。”
“哪里的好性情。”保成望着不远处墙角的铁线莲,淡然道,“只是觉得自然干净罢了,性情再好,心也依旧会迷惘。”
沙弥没接话,只是早就了解似的点点头,不慌不忙迈开步子进入屋子,不一会儿就出来向他颔首:“师傅有请施主。”接着就继续拿起了扫把。
保成垂下眼,还没进去就嗅到了那种香味,不是庙宇中常用的檀香,没有一丝呛人烦腻,感觉像是手指捻过了雪白的滑石粉,皮肤被棉布层层包裹,那么的柔软怡人,佛手香,勿庸置疑。
一位老和尚跌伽于蒲团上,右手端详着那枚玉佩,难得地泛出曲高寡弥的表情。保成合十行礼:“晚辈见过智涛大师。”
智涛仿佛刚从梦境中返转,左手拨过一枚念珠,右手将玉佩递还给他:“施主请坐。”
轻轻撩起袍子,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保成摩挲着籽玉,像是沉浸在无限的回忆中。
“已经二十三年了,看来老衲要去极乐世界告诉她已悟得的奥义了。”智涛打破沉静,“老衲说句套话,施主与她面容相似,除了那双眼睛和气态。”
保成眨了下黑得深邃但又清澈的眸子,绽开笑容:“大师想必理解了。”
“是啊,无论拘泥于大乘或是小乘都于世不合,日久天长,墨守陈规,竟不妨各取之长,如细涓汇河,方能气象万千。”智涛释然道,“得此一理,老衲此生足矣。”
保成闻言,眼神却一黯,道:“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但说无妨,只你我知。”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但若永生,又有何能?”他微微摇了摇头,“日睹他人之苍老,自己却面容如往。夜见他人之逝去轮回,自己却活于时光之外。不愿绝情,不愿漠然,却缚于情之苦,何以?”
左手一直缓缓拨动的念珠僵了僵,终究没拨过去,智涛沉吟良久,叹气道:“老衲不日就将往西方极乐世界而去,知晓白驹过隙之短暂,却不曾懂得永生之痛。”他瞧向门外,虽然被木板隔了一层,但仿佛能看见什么似的,“老衲只知日三省,自度其身,持念文殊,以感天下。”
“做好自己麽……”保成喃喃自语,“或许我是有些迷茫,捅破这一层未必是坏事。”他抬头微笑,“或许再过十多年我更能知晓真谛,但可能在几十年之后,也会有一个人,或男或女,带着与晚辈同样的迷惘,却急于解悟,大师可否为其开解?”
智涛抚掌笑道:“几十年后老衲已化尸骨于苍天,又怎能言语?不过弟子澄空,甚有慧根,若加以精进,或许他自有领会与那位施主开戒。但那位施主是否真能从中顿悟,真要看造化了,其中种种滋味还需她亲自尝遍。”
“澄空……”保成眼前浮现出那个静水流深的面容,不禁颔首。
“阿弥托佛,施主尚有一要事未办吧。”智涛起身开门,“请随我来。”
保成跟着智涛从小路下山,虽然老和尚年纪大了,但身体硬朗,颠簸的山路走得极为轻松,不由令人起敬。七绕八弯来到一处满是青竹的山坳,古旧的院墙暗示了这里鲜有人至,匾额上极朴素的三个字,竹林寺。他不由一怔,虽然这是第一次来清凉山,但这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小时候练字找范本时见过。
心下了然,知道老爸神神秘秘地给他放这么久的公干目的是什么了,这,算是拜访爷爷吗?保成尤自一笑,刚回头想找智涛,却发现老和尚早已悄然离去,从此地眺望,依旧能隐约见到一袭僧衣在密林中穿行。他向那个方向合十行礼,推开了门。
安静的院子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保成在这个小小的寺院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干脆就待在院里打量着一篮篮码放整齐的草药。草药数量不少,品种却不多,他边弯腰观察着边报出名称:“黄连,板蓝,胡柴……这些都是?”若有所思,“治疗疫病的药材?”
“贫僧以余生绵薄之力,力助天下苍生,足矣。”沉厚的嗓音安然响起,约莫五十几许的僧人,漆黑的眸子对上保成的黑眸,带着云淡风情却异常知足的笑容,站在他身边,“贫僧行痴,施主有何指教。”
保成温暖地弯起了眼睛,双手合十:“晚辈保成,对药理略知一二,游历此山,可否借宿于此,助大师一臂之力?”
行痴带出淡淡的微笑:“施主请随意。”
今朝有酒今朝醉,无论是永生还是短寿,过好每一天才是正事。
前传-仲夏夜之梦 天行有常,夜下明月白
清晨起床,和行痴背上竹篓一起去山顶眺望绚日云出,听他持诵一段法华经,接着就满山遍野地采集草药。保成看着行痴的背影,不由心说爷爷您的年纪当我爹倒正合适,呃,至于那个真的阿玛,似乎很容易被认为是表亲的兄弟吧。自己似乎只能感叹下早婚生子的劣根性啊,会不会此时在紫禁城的某处响起一声喷嚏呢?某只小孩有些邪恶地想着,带着灿烂的笑容帮自家爷爷干活。
快到中午时分两人总算是回到了竹林寺,此时保成同学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怕是见到一碗草都会有啃一口的欲望。可是行痴素来一日只食一餐,而且待在清凉山时都是等澄空送斋饭下来。今日台内似乎有个热闹的无遮会,想来澄空可能无暇下山,保成为了自己健康的胃动力系统,自告奋勇地亲自做饭。
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更有少年一枚难为无米之炊。保成把整个寺院翻来覆去折腾了几回,只找出两根不知何时风干的玉米——上面的玉米粒比石头还磕牙,可食用指数为1;一碗怀疑有些年代的米——好在没有发霉的表面现象,可食用指数为2;唯一的调味品——一块盐巴。以上物品可食用总分为3。5,满分为30,一项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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