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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尽管在承乾做中山王时就展现出“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并非夸夸其辞，及至贞观初立皇太子时的“性聪惠”“特敏惠”“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也并非空穴来风，其实却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

与历史上这种生于深宫高墙之内、长于富人之手的皇子皇孙，没有经历多少历练者几乎等同，大体都这幅德行。

惹事时，不怕天下大乱，一旦乱子起来了，又吓的半死，和前朝那位二世而亡的皇帝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胸怀天下共主的大志，却也担心无法收拾烂摊子，更怕局势失控惹出祸端，这大体是这些长于深宫的皇帝太子共有的心态吧。

不止前身如此，那位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的高宗皇帝，现在的九皇子李治恐怕更无法幸免吧，承乾心想。

从二十一世纪的地产项目经理转眼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治世皇帝的太子，一时又找不到回去的途径，只得暂居于此。细细探索索这位不知何缘故被他鸠占鹊巢的这位皇太子的记忆，这能说这位皇子太缺乏父爱了，脆弱又敏感，暴躁又软弱，时刻紧张着，却更想得到他那刚毅激烈的皇帝父亲一点点的爱。却又可以处处被这怯懦之人所忽略的皇帝对这个皇子的殷切期盼。

从他的记忆里，承乾看到为了将爱子栽培成为合格储君，这位马上天子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

贞观五年，承乾原本定于二月行冠礼，不过皇帝为了不夺农时，将冠礼改在了十月。同年，承乾生病，而从来不信佛不信道的皇帝却请来了道士秦英来为承乾祈福，二十一世纪的地产项目经理也恰好此时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时代。在太子病愈之后皇帝又召度三千人出家，并特地修建了西华观和普光寺，还大赦天下，以此为承乾祈福。

贞观六年，皇帝驾幸岐州行宫避暑。京师天暖以后湿热异常，皇帝不习，故而每年二三月皆会巡幸骊山行宫等地。今年与以往不同之处便在于以太子留京监国，在此之前的历朝历代，这样的事从未有过，乃开天辟地头一遭。承乾也不知自己的到来是否改变了历史。作为一个虚岁十四岁的监国太子，承乾的要做的就是儒家古代圣贤君主做的那样垂拱而治。政事复杂而繁多，却有一套复杂的机制去分门别类处置，承乾只需要按照要求写上批文盖章送往皇帝行宫即可，不过即便只是如此，承乾还是被帝国的浩渺给震撼到了，原本想要对帝国治理指手画脚的心顿时安分下来。八月，皇帝自行宫归来，在太极宫中大宴东宫僚属，赐下帛锦无数。

承乾从记忆中和现实中不断思索，也不断学习。天气转热，承乾怕热，又因病情还未好全，总是时断时续，承乾却也走不了太远，这半年多来却多在东宫中卧床休养了起来。皇帝本就偏爱小儿子，如今见承乾久病不愈，却也渐渐将心思放在了更多培养其他儿子的过程中去，这期间几乎和承乾同岁的三弟李恪，嫡次子李泰，九皇子李治最受皇帝宠爱。不过此时承乾却也不着急，比起历史上瘸腿的皇太子，此时承乾的病情却也并未继续延续下去。

承乾久治不愈原因众多，承乾归纳起来主要就这几点。其一，承乾的灵魂来自异世界，和身体的磨合需要时间，短期的病痛的折磨再加上磨合的过程不总是那样和谐，故而时好时坏。其二，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极其不合理的生活和饮食、作息习惯。唐人结合上两代人的种族分别，有大约至少有四分之三的胡人血统和至多四分之一的汉人血统。四分之三的胡人血统来自母系，李渊皇后窦氏和李李昞的妻子独孤氏乃至李世民的妻子长孙皇后都是鲜卑贵族，李家男性祖上大体上是胡化的汉人，不过这个也说不清。

李家家庙在河北赵郡，这里大体位于游牧和农耕文明的分界线附时大体不会分的这般清楚，大体亦汉亦胡罢了，既有游牧，也会农耕，节气不好时跟随胡人南下到附近城池牧马也是边民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罢了，千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故而界定李唐皇室血脉确实无踪可依，这也反应在北朝皇室的饮食和生活上。在承乾看来，就是大鱼大肉重盐重油重糖。皇室贵胄之家饮食大体包含主食粟米和羊肉，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不常有，猪肉味重，一般只有农户家里才肯吃，士大夫上流社会都是羊肉为主，承乾尝过腥臊味倒是不重，而且调味料味重，压制住了羊肉本身的味道，还能吃。

面食就实在令承乾难以接受了，油炸和蒸煮是主要烹饪方式，重油重盐重糖是这个时代顶级美食的主要特征。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看来这却实称得上丰盛了，可对于二十一世纪来的健身达人，就实在接受不了。更令承乾接受不了的是还有生食，生食鱼肉和各种野生动物，甚至是喝未经杀菌处理的动物血和奶制品，直接取来直接食用，未有任何加工，甚至未曾高温加热。还有喝生水，此时长安城住着数十万人口，没有任何污水处理系统将生活饮用水和生活污水隔开，他们竟然直接喝井水，还好承乾和皇室乃至达官显贵大都不喝城内的水，在附近山中有许多贵族私人取水地。从承乾过往的记忆中，承乾看到前身食量惊人，又偏好肉食，饮食可谓重油重盐重甜，又不喜走动，每次出行短距皆是坐撵，远距皆是马车，几乎见不到走路的样子，每次运动都是剧烈运动，蹴鞠，摔跤，骑马，射箭，环首刀都是承乾从前喜爱的运动。

第三，性格和遗传。承乾从原主记忆中得知承乾性格急躁而易怒，脆弱而暴躁，乃至有龙阳之好，有一娈童养在身侧。小小年纪殴打宫婢，残杀近侍，真是令承乾大开眼界。一个虚岁十四的孩子内心竟然有这般阴暗，真难以想象乳母遂安妇人竟然亲自帮太子掩盖罪行，欺骗皇帝。李家几代人都有很严重的风疾，承乾看到原主记忆中记忆更类似偏头痛，太上皇李渊和皇帝李世民都有。

对于弟弟们的挑衅，承乾现如今懒得搭理，毕竟拖着病体和未完全融合的神魂，吃着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去和外面的那些人斗承乾是真没那么好的精力。

承乾趁着下一次昏厥还没到来赶紧将身侧那一娈童命人杖毙，尸首自有遂安夫人替承乾料理，在承乾印象里那人知道承乾太多秘密，实在不好糊弄，只好由近侍去亲自处理。

凌命令不准喂承乾喝生水生肉生奶生血，必须吃熟食，以后再不吃生腌食。即便奶制品和水生鱼片也必须煮沸才可拿过来。在承乾昏睡期间即便要喂食也必须喂食熟食。

最后，命令承乾所食肉食和面食不需加任何酱，也不能加除了盐巴以外任何佐料，且必须全熟。

如此，承乾才安然睡去，想他们也不敢违逆本太子的金科玉律吧，承乾如是想着昏然进入梦乡。在梦里，承乾还在张望，不知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月明星稀之时，在昏暗的烛灯微弱的光线下，承乾慢慢醒转。见乳母遂安夫人正坐在榻上不远处，手里绣着什么织物。待承乾醒转遂坐靠过来将承乾抱起，在宫婢将枕背放置好才小心将承乾放回榻上，自始至终承乾身上都裹着棉被静静看着遂安夫人侧颜，未酌一语。

待床榻整理完毕宫婢走远乳母才道:“我原也不知那小童如何得罪了你，竟直接杖杀了。你要杀人也不必赶在这时，何必那般着急，你的事我也不问。今日你阿耶午后来过一次，在你榻前转了半个时辰，又召见了孙御医问诊，前后小半个时辰，御医说你已大好，约么这月底就可下榻走路了。皇后又病了，没跟过来，赵尚宫代殿下来过了，待了半晌便先回去了。上党县公来过了，还送了几样贵重药材，我酌御医看了，如今你已渐愈就不再用了，存在库房，册子在家庆那里。”说到此处遂安夫人一停顿，才道:“你不替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母着想些才是，现今皇帝春秋鼎盛，你的兄弟会越来越多。你母在后宫也波涛不断，况又伤了身子，这半年来长卧病榻，你父去探望的次数是愈发少了，后宫岂是好熬的，如今又担着你这头的心。也不知你又犯什么病，竟杖杀那娈宠，血流了一地，汉白玉阶上溅的到处都是，你父銮驾都快到了我才知晓，紧赶慢赶总算趁你父到之前清理妥当。你要杀人我也拦不住，可你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今日要不是你那近侍来报我都还不知道，你近日越来越不知进退了……”

承乾静静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在这后宫之中，乳母于皇子的重要性甚至远超过父母。皇帝可以有很多个孩子，皇后有许多事物需要打理，唯有乳母是跟随皇子成长的。也是皇子皇孙们在这冰冷的宫廷感受到的第一束温暖，可能也是唯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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