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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说吧。&rdo;他纹丝未动,仍拿背对着她。
&ldo;呃……手腕、胸前及大腿內侧多处淤青……□□……尚有撕裂后的痕迹……并仍伴有少量的出血。&rdo;她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出。
他的心骤然紧缩,痛楚的闭了眼,倒抽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指节响动。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这些,还是难以承受。
良久,黄佩娥才听到他沉重暗哑的声音:&ldo;出去吧。&rdo;
黄佩娥瞧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他身上已不见了往日的锋芒,此时,他甚至激起了的怜悯之心,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适,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
她,让他想到雨后林间独自盛放的那朵鸢尾。
记得一次雨后骑马到林间游幸,马蹄踏在湿漉漉的青草间,展眼四顾,绿意盎然。正踱得悠闲,偶然瞥见不远处映衬在绿树青草间那幽艳的一点兰,高阔的树冠筛下数道金芒,其中一缕金芒点亮了那娇嫩的花瓣,含在蕊芯的水珠泛着晶莹的光,尚未完全消散的丝丝缕缕的薄雾在她四周缭绕浮荡。他刻意避开她绕行,免得他的马儿扰了她的清幽,他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却不曾想,没走多远,便有穿行而过的野兽将她踏落。
回想当初,贺慎元刺探他对江芷荀的心意,如果当时,他不是那明确否定的态度,那么,她的这次劫难就可以避免。只要在贺慎元眼里,他们之间尚存一丝暧昧,贺慎元就绝不敢对她起心动念。可当时,他唯恐与她制造出绯闻,毁了她的清誉。
贺慎元糟蹋了如此美好而才华横溢的女子,实实令他痛心疾首,痛悔自己将她推到他的面前,在她面临险境之时,未能挽救。
房峙祖回到公馆时,天色已现了蟹壳青。他勉强的睡了会,却总是有个轻柔的声音对他说:&ldo;好,我等着您回来。&rdo;
清早,他先去了个电话,叫贺慎元来见他。而后,又打电话到法租界巡捕房,与巡捕房里唯一的一位华探督察长黄炳祥通了电话。
贺慎元接到房峙祖的电话,就知道事情不妙。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叫他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立即遣人去探听消息。他昨晚回到公馆后,将高升一顿斥责,责骂他出的馊主意。如若不是他的怂恿,他怎会去做如此卑鄙龌龊之事,如今悔之晚矣。此时悔恨交加,唤来他又是一通怒骂。骂得狠了,牵动颈上的伤痕,一阵刺痛。只得住口,用手捂着缓气。
当他站在房峙祖面前时,那样一道赫然醒目的伤痕,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ldo;福叔,那脖子是怎么回事?&rdo;他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早餐,懒懒的抬眸觑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贺慎元立在餐桌前,倍感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缝。他赤着脸,难堪道:&ldo;峙祖,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知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弥补……&rdo;他喉哽语涩,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面见师长。
&ldo;你竟敢这样欺骗我,将我玩弄于你的股掌之上!&rdo;手中的乌木银箸&ldo;啪&rdo;的一声摔在餐桌上,一只蹦了出去,射在贺慎元的长衫下摆上。他终于发作了,这么些年,他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身体不禁一哆嗦。
&ldo;是我一时糊涂!&rdo;的确是他糊涂,他怎么就没瞧出房峙祖对那女孩子的心意,真是该死。
&ldo;你想怎样弥补?&rdo;房峙祖压下心头怒气,挑起雪白提花餐巾压了压嘴角,和缓声色道。
&ldo;她想怎样?&rdo;他嗫嚅着问。
&ldo;她想怎样?&rdo;房峙祖反问,轻飘飘的丢过一句:&ldo;她想要你死。&rdo;眸中有寒光闪动。
贺慎元惊得心肺都炸开了。她这般恨他吗?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默然立于当地,掌心湿腻,脊背冷汗浸透衣衫,脸白如纸。
这时佣人来报,李探长到了。紧接着,李探长带着两名巡捕,走了进来。他向房峙祖一颔首,叫了声:&ldo;房先生!&rdo;
房峙祖对他道:&ldo;带走吧!&rdo;
李探长转而看向贺慎元:&ldo;贺先生,得罪了。&rdo;然后,对身后侧头示意,&ldo;带走!&rdo;
贺慎元惶恐着急切道:&ldo;峙祖!一定要如此吗?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rdo;
房峙祖已不想再多瞧他一眼,丢下餐巾起身踱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致,道:&ldo;认罪书上不管编排了什么罪名给你,你只管签字画押便是了。总不过在里面呆个三两年,出来后,不耽误你继续做人。总比把实情透露给坊间,要好听得多。&rdo;
贺慎元自知已无力回天,甩开两名巡捕,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暗自思忖,费解莫名。房家对他一向厚待,房峙祖更不屑说,甚至多年来他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讳‐‐峙祖,而他也是一向都称他为&ldo;福叔&rdo;。他自信房峙祖从不把他当做下人看待。他们之间的情分,岂是寻常人可比!
如今他名下的产业,哪一份不是来自房家对他的恩泽?就说他的那辆劳斯莱斯汽车,也是因为他的一个整生辰,峙祖送给他的。那是当时上海的汽车行里仅有的一辆此款豪车,在上海的地面上还不曾出现过第二辆。据车行里的伙计说,大英帝国的皇帝也用此牌汽车,一年总产不过几百辆。他还记得他当时见到它时,那万般喜悦的心情。可峙祖是一向低调惯了的,他怎好如此招摇,故而极力推辞。可峙祖却说,他为房家鞍前马后的效力多年,他要表达他的一份感念之心。他愿他的福叔在人前,也同样威仪显赫。他当时感动得暗自落泪,而他也确不曾辜负房家、辜负了峙祖的厚待。他从不做影响房家名誉,损害房家利益的事,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时时处处为房家着想。譬如拿江小姐来说,但凡峙祖表现出一点对她的别样心思,他都不会对她动一丝的歪心邪念。可这一次,他判断失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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