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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世间美满总有缺（第1页）

胡大海被丈母娘问了半个时辰，自是连祖宗八辈都交代清楚方才作罢。几杯酒下肚，大起胆子说要邀请女郎出去寻幽探古一番。杨氏正在暗自欢喜，哪有不准的，连连表示量之初来惠山，正需要个引路的人，亲事已结，莫管那些劳么子清规陋习，且去。

杨练这几日都和老妻日日商议女儿出嫁物事，本来心身疲倦，听得胡家小子竟然无视大防，要和女儿出游，登时气的脸色铁青。倒是杨氏早看这小郎长的相貌堂堂，行止有度，觉得小儿辈隔了三四千里而来，回去又是连续劳累，见得可怜，跟老木头争吼几声。杨练待要发怒，妇人却说：“不是那捞么子皇子故事，我家女郎儿女都双全了！这出游探幽，正是增加情分的好时机，值当甚么？”气的老杨喟然长叹一声，关书房练字泄愤。

胡杨两人既获杨夫人首肯，也都不是遵循名教的人物，胡大是骨子里不当回事，杨女却是恨多年受气。两人竟携手同行，不管不顾。先是走访周边名胜，后又拜访惠山四友，留的好大一段佳话。

全惠山闲人村汉都晓得这“窜天猴”被个乐山佬青雀眼看上，又见这两鸟人无视法礼俗规，都笑骂“好一对贼男女”，又编排好多故事。

这般到了老夫人寿诞日也近了，问名纳吉已完。就要选日子送聘，这些事就要郑重些，纳征请期可不能随便了。聘礼好说，有个章程，这选日子必得是黄道吉日。胡大海有心去洪都派和颐国，想把日子选到来年，姑奶奶不准，只是越近越好。

胡大海无奈，只好叫带来的胡家长随，安排个走老了江湖的，先去颐国跟红花会陈少东知会一声，来年定当亲自去致歉。后又发道传音飞符，跟洪都那个筑基上人苗灵素苗知会一声，问洪都那事可有定期？如果着急，这边厢也好安排行程，不急的话胡某年底会去拜山云云。

颐国那边暂不提，洪都苗灵素接到传符，登时回了声不急，明年二月前，胡道兄大驾寒山即可。胡大海收到传信方才安心等着背媳妇回家。却不知有桩祸事跟着前来，暂按下不表。

待飞马回家报喜的胡三带了几十人抬着彩礼再转回惠山，已经是八月下旬，老夫人寿诞就在近前，余家在京的老二也提前两日回到家乡。稍远的亲朋提前些时日就到，加上余侍郎回家祝寿，惠山府大小官员也是连价登门拜访，搞得余府整日人来人往，没得个清净。

胡大海先是被新归家的二表叔耳提面命一番，说成家立业，须得収些性子。即登仙道，多注意些仙凡之别事，莫拿出仙家手段来操弄是非。他是京师高官，早接触得些修行界事物，不像平民那等无知。再是老姑奶奶寿日将近，也不好再出去裹挟杨家女子招摇。闷得不行。

这一日，老夫人七十正寿，儿女围绕，高朋满座。老人心头欢喜，加上不负娘家侄媳所托，终让大海这厮成家立业，心里畅快。待多少客人轮番上前恭祝华诞，也笑容不断。

杨家也知礼初登余府拜寿，算正式在惠山上下宣告婚事，杨练亲来，老祖宗更加欢喜，专门安排老二前去交待不提。

寿日已过，胡大这厮的事又开始张罗，胡大海也抱起大雁跟着三位表叔去纳征，婚期议定，就在十二月初九，大大的好日子，诸事皆宜，更是成亲好日子。这是两边考虑到路途遥远，快走都得一个半月，像胡大海来惠山，路上游山玩水，走了三月有余。计算时日，这边还有首尾，考虑路上得失，提前两月就动身，十月接亲都有点赶，所以心照不宣选了个十二月。自打胡大海春末出门，往来近年，幸好捞到婆姨可以交差，要不空手回去，不得胡张氏一番好打。

待二表叔在家盘桓半月后要回京师，已是九月下旬，胡大海跟惠山结识的四友喝了几顿酒，又杨家跑了几圈，就张罗回程。

这次回去可不得马虎，前后胡家都来了近百人，除了家里下人齐出，还有棠县好友听闻胡大要接亲，安排些使唤人帮衬，都是些在外行走的汉子，倒是好大阵仗。这边杨家余家也要安排送亲队伍，加到一起，都有百五十人上下。

这一日，余杨两家都红灯高挂，喜联张贴，要把杨妙真接出府门。

这杨家住的“井水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大红的抬轿嫁妆、送亲队伍分站两边。胡大海被余家下人伺候一身大红新装，头上带个如意翅帽，先是拜别姑祖，出府后下人牵过一匹杂毛也无的白马骑上，一路鞭炮不断，引着接亲的轿子朝杨府行去。

众人看到新郎高头大马而来，心头喝一声彩，这厮虽有怪癖，确实个一等一的好皮相。

待胡大海进门，跟着知客吆喝走了一回章程，就见小桃哭的眼睛都肿了和杨氏一边一个，扶着蒙了盖头的杨妙真出来。见胡大海来接亲，新娘身边一个杨家族亲老太太，打起一把大黑伞，举在女郎头顶。

杨妙真今日出阁，心里想到这一别爹娘，千山万水相隔，不知何时能归，不像那些嫁在不远的妇人假兮兮哭两声，她是真的黯然心酸，拉住杨氏手不放。

母女两见胡大海已经笑吟吟等在堂下，心知好时辰已到，顿时放声大哭，又是一番纷乱。

未时末，待胡大海红绸牵着杨家女郎出得府来，众人见两人身高确实般配，那“窜天猴”寻得个好郎君也不再奇怪了。心道自家儿郎如果长得高大，蛰摸个长得高的女子结亲也不算稀奇罢。真心高声连连恭贺不提。

那打伞老妇人扶着杨妙真进了花轿，待杨氏洒出白米清水在花轿上，队伍立即启动，一路渐渐朝南门而行，惠山上下早得知鼎鼎有名的“摸着天”竟然办的风风光光要出嫁，哪还不来看稀奇，要打量一下这位胆子肥的主到底何方神圣？

从杨府出来，直到南城门，街道两边人山人海，还有些个跟着不放的，一路锣鼓齐鸣，炮竹不断，也是惠山城今年一大奇景。

出得城门，余家上下亲友正等在城门外，姑爷姑奶奶都亲来送行，确实让胡大海心里感动。按礼小辈出行，哪里轮的到老祖亲送？胡大海连忙下马，拜伏在地，口称罪过。

姑奶奶扶起胡大，笑道：“老身十七离家，五十余年了，今日见我侄孙纳得嘉妇，心头欢喜，不过几步路而已，何妨送送。这一别经年，不知何时再见呐。可待我见见新妇，聊以告慰。”

胡大海连忙来到轿边，扶着听得分明的杨妙真出来上前拜倒。

杨妙真进了花轿，换了个轻薄的盖头，走下轿子来拜，让老姑奶奶眼前明亮。七姑奶奶拉起杨家娘子，笑道：“真是人比花娇，端庄秀丽，直是我家祖宗保佑，儿郎有福，幸得嘉媳垂青，胡家兴旺，全拜托孙媳用心了。老身这里有个长随的佩子，是那德昭寺里高僧开过光的，就与孙媳做个念想，且做个平安符信。”杨妙真接过，郑重挂在腰间，又是长拜答谢。

两人和姑祖姑爷分说一段，方才拜了三拜，依依相别。

走出二十来里，天色已黑，众人到了个小镇。改换头脸。

毕竟这番长行，总不能敲打着一路过去，那些吹鼓手也要转回惠山城。余杨两家早就在此安排了住所物事，无需慌乱。胡大海既然当家，总要跟一直随着的牛掌柜分说一番。那边杨府送亲的也要好好安置。

杨妙真取下沉重头面，换了一身喜庆常服，这一番做弄，真是累得不轻。外头就由着那厮安排，这边厢跟小桃分说一下，吃了点饭食，上榻沉沉睡去。

胡大海却正和惠山四友喝的高兴，这伙人晓得胡大郎今日忙碌，没得半丝空当。就跟着杨家来安置的下人早在此候着了。胡大欢喜，惠山前后四五个月，也就认识这几个好友，直喝的五迷三道方才作罢。

本来出行在外，胡大海也有点醒觉提防心，可恰是今日，白日里闹腾一番，晚上又是好友在侧，加上刚出惠山城，心防低了些。等小桃惨叫惊呼，方才“噔”地一声踢翻被子，身法急动，闪身跳到半空，就见隐约间一身红衣的妇人被个鸟人挟持在腋下，急着朝镇外林子飞去。

胡大海心头大急，也没管甚动静大，手中闪出把刀来，厉色喝道：“好个贼厮，敢撩拨胡某！”跟着急追上前。

缘何如此，却跟之前问名纳吉有关。

那日，媒人拿着两家儿女名帖八字，到了个“清凉殿”道观问名。这道观和佛家的“德昭寺”一般，在惠山一带也是鼎鼎大名的大观。道人不下千人，占了好大一处山头。听闻有世家来问婚事，他家道观是做老了这番买卖的，自然是口里无不妥，全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的好话。这勾当若是得罪人，买卖还做的兴旺？何况这两边都是官家儿女，自然是惊动专门从事的长须老道亲自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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