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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惕若厉四（第1页）

天底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忍耐。可成事之前，都需要忍耐，等待需要的时机。否则，天时缺失，地利难存，人和独支。事，必受所累，成败难料。圣人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易人王就是一直在忍，而且忍得十分辛苦。

他曾是川陕道上杀人如麻的大盗，绰号“一刀仙”。武功高，手段狠，名气盛。最喜欢做黑店买卖，劫掠过往商客和镖队，事后不分妇孺老病，一律一刀了账。

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忍”，也不是一个能“忍”的人。直至后来官府和华山派联手拿他，逼得他隐姓埋名亡命江湖，他才开始学着“忍”。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仍会大开杀戒：管你是什么达官贵胄，还是名门之后，全都“一刀相送”，撵去阎王殿报道。

除此之外，能让易人王忍得这么辛苦还有人。

一个老叟，相貌平常且弱不禁风。他叫“白菜”，这当然不是真名。不过，这个名字远比真名有用。因为白菜的“白”是白旗的“白”，知道这点就已经足够。

白旗自然是丐帮四大分舵之一，在东南一带出没的白旗分舵。早先白旗里边都是些江湖术士和没落的氏族子弟，靠着坑蒙拐骗过活。后来，有个从皇宫逃出来的瞎子当上了舵主，自称“白目先生”。在之后短短十年间里，这个白目先生将白旗变成了天下皆知的“妖言惑众”之所。其内子弟皆以“白”为名，利用未出世的术论行走与天下，做下多起祸国殃民的大案。导致朝廷曾多次对其围剿，甚至还因此牵连过整个丐帮。

最后，在帮主轩辕无伤和长老会的协助下，首恶白目先生终伏诛，其弟子几乎消亡殆尽。只是没想到多年后，白旗居然死灰复燃。余孽重现人间，再次挑动人心，大祸将近。

不过，易人王可不管什么“祸国殃民”。他肯与白菜合作，只是因为“钱”——这年头，能够挑动人心的只有钱。白旗中人自然都极擅“赚钱之道”，总能帮人赚个盆满钵满。早年间，江湖上的人都私下管姓“白”的叫财神爷。至于“财神爷”做的其他事，江湖人可不管。

而且，易人王也没打算事后留白菜伯的活口。因为他一向如此：所有与他合作过的人，最后都会死在他的刀下。

不单单是白菜伯，还有他的那六个结义兄弟也是一样。

七人都是当初在逃亡时意外结识的。当时形势所迫，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却未曾想这六个人都不简单，每个都有极深的城府，不易对付。以他的估计，一对一应该没人是对手。可是，如果要同时对付两人的话，那恐怕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六人中，他最想杀的人是司马无常。因为他感觉这个人最不可靠，也藏得最深。

司马老二从没有亲自出过手，根本无从考究其武功高低。此外，他还总是人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人后却卑鄙龌蹉。专教人混淆是非善恶，将之引入歧途，做出大逆不道之举。然后，他将其再检举于朝廷，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借此骗取朝廷的赏识，打压同僚，抬高自己。

如果不是他掌控的书院是为七杀会乱人心智的不二之选，那么他早就已横死街头了。

除他之外，掌控商道的赵老三和管钱的商老五也同样的不好杀。一个是控制的货运商道，一个是管着钱，随便动一个都会大乱。

最难杀的人还是囤积田产地契的鲁老四。他那一身不俗的少林派功夫可不好惹，而且名下多是地和宅子，一旦出了意外，得利的只会是官府。

最不易杀的人是开铺子的司徒老六。他的钱都分散在各个铺子的账上，只有他有本事弄出来。而且老六本身也是诡计暗杀的高手，手下有成批的死士和刺客，轻易惹不得。

最不值得杀的人是负责消息的欧阳老七。因为她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美艳的女人。对待这样的女人，应该在床上用力，而不该在外面用刀。关键她还是众兄弟的消息来源，无论是朝堂动向，还是江湖小道，她都有办法搞到，也只有她能搞到。

眼下，朝廷要对付七杀会，授意丐帮来打头阵。虽然司马老二失踪了，而鲁老四又莫名发了疯——竟然公开叫卖起手上的地契。但这仍是难得的一次可解决掉所有人的好机会。因为当初他提议建立七杀会时，故意隐瞒了“崩盘之期”的事。

关于“崩盘之期”，是白菜伯献计时说的。它是七杀会的唯一漏洞，也是致命的。众人只看到了七杀会的“会规”能够快速敛财，榨干地方最后的油水。却不知“会规”存在漏洞，运行一定时间后就会全面崩溃，入不敷出，变成一个“无底洞”。

届时，那些投进身家的人忽然收不够应得的钱，或是分文不得，就会闹事。一两个人闹事还好办，如果是百人，千人，甚至近万人闹事呢？那就是暴乱——管你武功有多高，手段有多狠，暴民都会把你啃得连渣子都不剩。

到那时候，易人王会先躲起来。等到其他人被暴乱折腾得筋疲力竭时，他再出来收拾残局，白捞一大笔。

所以，他要“忍”。即使再辛苦，也要忍。

赵公德也在忍，但却忍得想笑。

他一向喜欢笑，也擅长笑，因为“笑”是他对付人的绝招。即使不想笑时，他也会笑。反而想笑的时候，却很少笑。

七杀会成立之初，七人合力布局各类营生。老大做的是最熟悉的，老二做的是最擅长的，老四喜欢做最稳妥的，老五肯定做赚钱最快的，老六要做就做排场最大的，老七只做最简单的，而他却选了个最难做的。

可是，最难做的生意未必是不好的。最起码没人跟你抢，而且只要肯用心，一样可以做得风生水起。赵三爷本就是一个用心的人，而且还十分贪心。但凡他做事，最见不得别人跟他做同样的事。在生意上，更是如此。他的镖局首先抢占了城外要道，其他镖局要从此过必会招劫。此外，他还极力扩张镖势力，吞并其他镖局。如果遇上“刺头”，就会雇佣城外的盗匪潜入城中灭掉。因为像这种江湖仇杀，就算告到衙门，也是没人管的。

慢慢地，赵三爷的名声在幽州越来越响，面子也越来越大，就连衙门也得忌惮三分。所有人都知道总是笑脸相迎的三爷，手中的刀很锋利。也有人说他是“笑里藏刀”，对谁笑谁就要倒霉。他的镖局做得很大，几乎包容了幽州境内所有的商道。一趟买卖的报酬贵得离谱，少说得过百两银子。就这样，商贾们还得争先恐后地巴结他，否则连生意都是没法做的。

在七杀会，赵三当家也是最有份量的人物。他不仅是明面上的主事人，还官面上的话事人。不过，他却对此一点都不满意。

“我出力，大家分钱，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的确。当初易人王提议建立七杀会，众兄弟说好了鼎力相助。可是一直以来，其他人不是甩手不理，就是忙着中饱私囊。只有他一人力挽狂澜，苦心经营，否则七杀会绝不会有如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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