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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如今二十出头的人了,从宫里出来后,便在家闲散无事,义忠亲王只好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些事务。义直亲王拧紧眉头,倏尔淡淡一松,轻描淡写道:“我想上个折子,奏明鎜儿年岁已满,该出阁讲经了,到时父皇自有裁断。”
信义亲王想着自家长子褚铮也十六了,皇孙出阁之后是否参政议政,总得列出个章程来。不然如今皇室枝繁叶茂、儿孙众多,若是皇孙们都参政了,恐怕僧多粥少、派系滋生,若是不许,那义直亲王世子便是众人眼中钉肉中刺了,少不得要吃上许多苦头。只是圣心难测,谁也不知熙成帝心中是如何打算。两人攀谈了一路闲话,不疾不徐到了乾清宫。守门的几个内侍将他们迎进了候召的耳房,为首的四品内监总管胡善,笑吟吟地问道:“两位王子可是来求见陛下?”
义直颔首道:“正是,请为我二人上禀。”胡善招呼小内侍们手脚麻利地上清茶点心,微微弯腰:“王子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圣上。”二人常来此处,倒也不生疏,择了椅子按长幼东西向落座。信义把玩着手中的琥珀扇坠,心里盘算回去该支使谁上折子,折子又得怎么措辞。义直亲王自进入耳房,便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不时捋捋下颌的胡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胡善面容端肃地走了进来,清咳一声道:“圣谕,传义直、信义两位亲王觐见。”
到了御书房门口,义直、信义停步端整衣冠,待来舟出来恭迎,这才进了门去。熙成帝斜倚在宝座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听到他们进来的响动,才抬起头来。信义仔细地端详他的父皇,不知何时起,鬓边白发怎么也藏不住,心里莫名地一阵酸痛,英雄迟暮也不过如此。熙成帝微微一笑:“你们兄弟今天怎生来得这般齐整?”义直爽朗一笑:“倒不是儿臣们约好了,我与四弟恰巧在承安门碰见了,便顺路一道来了。儿臣今日来,是为了今年秋闱,京城乡试主考未定一事。”
义直如今在礼部当差,礼部掌科举,秋闱算是今年礼部的头等大事之一,而京城乡试在天子脚下举行,更须谨慎对待。去年义忠掌礼部,私下招揽了不少贤才,义直看着眼热,务必要将今年秋闱办得花团锦簇,一是显出他的手段,二来也可亲近亲近这些清流文人。义直从袖里掏出一份折子,交由来舟呈给熙成帝阅览。这是他与礼部诸位大人再三商讨之后,才确定下来的主考官名单。
熙成帝略略翻阅,用朱笔圈了个人名,发还给义直道:“就张友罢。你把折子送到内阁去,让他们拟旨发下。”张友乃国子监司业,从四品,熙成三十年进士,资历是足够了,人又耿介刚正,在儒林中素有清名,主持乡试绰绰有余了。义直淡笑,张友素来孤傲,与哪位皇子都不亲近,如此也好。若是父皇点了祭酒李守中,那才有些棘手。这位可是联姻荣国府,而荣国府又是义忠手下的一条忠狗,虽说他总是一副忠正的模样,谁晓得是否已经投了义忠,不用他是最好。
义直又与熙成帝商议了几句。信义亲王却是来商议河南省赈灾款被贪污挪用一事。熙成帝冷哼一声:“贪鄙之徒,死有余辜。”信义亲王义愤填膺道:“儿臣听闻河南受灾百姓多死于饥饿、瘟疫,这些贪官不但残害百姓,还辜负了父皇悯民的一片心意,简直罪大恶极,非族诛不能平民愤。”熙成帝接过信义呈上来的奏章,皱眉道:“怎么量刑如此之重?”首恶诛三族,余等从犯诛一族,半个河南省的官员都折在里头了。
信义愁苦道:“河南省十室九空、饿殍遍野,百姓过于悲愤,几乎要酿成匪祸,幸河南道监察御史觉察其弊,及时上报朝廷,左都御史林海赈灾有方、力挽狂澜,才未铸成大错,故而不重刑,民愤难熄。儿臣与刑部诸大臣商议了,不如按旧例,首恶不要拿入京城问罪,直接在当地处斩,以畅百姓愤懑之情,告慰枉死百姓在天之灵。”
熙成帝不悦:“此案尚未审理明白,如何能草草杀之?”信义见熙成帝神情狐疑,情知其起了疑心,认错道:“儿臣糊涂了。”河南总督荣威是熙成十二年的进士,是熙成帝惯使的老人了,河南离京都不远、素来丰饶,他能混到河南总督,绝对不是糊涂虫。熙成帝对他的性情才干多少也有几分把握,不然不会以一省付之,如今他做了如此该死的事,究竟是心大了,还是有人支使,这可耐人寻味。
熙成帝是有心要审个清楚明白,冷声道:“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十日内给朕弄个水落石出。”信义躬身领命,此案马脚颇多,蛛丝马迹指向义忠亲王,刑部诸大臣多少知道点实情,想一床大被掩过,不愿得罪现今如日中天的义忠亲王。他倒是不惧,二哥地位固若金汤,他不犯错,怎么轮到他们出头。只是此案由他接手,他须得掌握分寸,免得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义灭兄长、不够友悌的印象,但又不能显得太过无能软弱、无视律法、亲亲相隐,这就要显出他的手段来。何况还有长兄义直虎视眈眈、三兄忠顺权掌大理寺野心勃勃?
熙成帝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可别尽弄些虚的来糊弄朕。”信义心脏一阵狂跳,噗通一声,双膝着地,咬住牙根,郑重道:“儿臣绝不敢欺君。”熙成帝方温声道:“起来罢。你用心办差,朕心里便欢喜。来舟,搬个绣墩给老四坐吧。”
信义一丝不苟地谢过座后,才斜签身子坐下。熙成帝端起珐琅黄地金龙戏凤茶盅,喝了一口茶,温煦道:“铮儿和钟儿的婚事可都定了?”信义微笑道:“已与李家、陈家下过定礼了,只待钦天监择了吉日与他兄弟二人成亲。”熙成帝颔首:“这也罢了,他们的事由内务府操办,倒也简单。”“全赖父皇恩德,只是还有件事,也得劳烦父皇,不知钺儿的婚事可有着落?”信义笑嘻嘻问道。
“你倒是会使唤朕,钺儿是你的独生嫡子,自然得细心寻访个淑女以配。朕已有几户中意的人家,明儿便叫你母后传进宫来,让你媳妇和你母妃一定仔细瞧瞧,必得选个才貌双全、贤能淑惠、样样周全的大家姑娘才行。”信义玩笑道:“偏父皇这样看重他,儿臣看他,笨得很。”
熙成帝淡淡一笑:“钺儿是个明理大气的孩子,颇通《太祖圣训》。”信义心里一惊,父皇竟如此看重钺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了很久,总感觉怎么写味道都不对。
第69章 秦氏生子
却说河南省赈灾款贪污一案;把半个河南省的官员都问了个死罪,连户部侍郎、户部尚书也吃了个瓜落。更不用提这是影影绰绰有义忠亲王的影子在里头,虽说圣上不曾明旨训斥,只寻了个小错;夺了他身上的差使。
但明眼人谁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倒把他气得闭门谢客,缩在府中不曾出门。平日里那些趋奉攀附他的官员们,一些在此案中折损了,一些胆小怕事的、望风而逃,还有几家心腹被圣上夺爵的夺爵、降职的降职、贬官的贬官、申饬的申饬;他在朝中的臂膀顿时去了一半;只剩些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
可惜他平日最是刚愎跋扈的性子;不但不反省自身,反将过错推到查案、办案的一干人等,尤其左都御史林海和信义亲王两人更是叫他恨到骨子里头,寻思着要拿个错,让他们跌个粉身碎骨,才晓得他的手段神通。他才联络了旧部,还未布置妥当,就已上达天听。真是“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熙成帝“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掷到地上,怒道:“孽畜!不成器的东西!”御书房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站成了木头桩子,恨不得自个是那墙角的花几、壁上的古画,连呼吸声都轻了。吴辰光还是头回见熙成帝这般雷霆震怒,连音色都改了,不免战战兢兢地上前说了一句:“陛下息怒,切莫伤了龙体……”
话音未落,就听见熙成帝牙缝里挤出一句:“通通给朕滚出去。”一众宫女老公房子着火似的撵了出去。熙成帝再三吸气,才抑住心火,在殿内快步跺了几圈,这才稍微冷静下来。这孽障的性子太过独夫暴虐,连兄弟都不能容得,偏又沉不住气,动不动便喊打喊杀,他如今因着父子血脉能容之,异日他这桀骜的性子谁能容得?想到此处,熙成帝越发头疼起来。
他是中宫嫡子,若在前朝,跑不了一个太子。但本朝国法重立贤而不重立嫡,可是在天下读书人的眼中,嫡子总要高出庶子一线。熙成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成想这孽畜这般不争气,好好的通天梯都爬不上去,不仅摔折了一双腿,还带累了中宫。事到如今,也只好先将他按下来,至少也得学会了老实。熙成帝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了几分旨意,授意锦衣卫办事。这纸上轻飘飘的几个字,却不知日后发了出去,会在朝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又要出多少抄家侍郎、免职尚书。
此乃后事,暂且搁置。只说如今秦氏怀胎十月,妊期已满,这一日晨起梳妆,秦氏闻到窗外木樨花浓郁的香气,正想转身吩咐新提上来的一等丫头折桂去外头摘些木樨进来熏屋子,不料肚子一阵疼痛。吴嬷嬷看这情形,估摸着秦氏是要生了,忙上前扶住她,笑道:“太太想是发动了。”
等忍过这波疼痛,吴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将秦氏扶到产房,一面又命人去报老太太、贾氏、邹氏,一面去请产婆、太医,直忙乱得不得了。介寿堂中,老太太接到了信,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口内不住地念佛,“去年添了个姐儿,今年要是添个哥儿那就好了。”张妈妈也在一旁凑趣:“是呢,咱们府上这是年年添丁了!”
林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榻上坐也坐不住,执意要往怡安堂去看看秦氏。张妈妈再三劝不住,只好跟着轿子往怡安堂去了。半道上,遇见一样坐着轿子迤逦而来的贾氏。远远见着林母的轿子过来,贾氏忙停了轿,在路旁候着。林母掀了轿帘,慈爱道:“如今这初冬天气,格外阴寒,你何苦子出来吃这冷风?”贾氏淡笑,却显得格外真挚,道:“这是咱们阖府第一件大事,媳妇很是吃心,便想着过来瞧瞧。”
林母点头:“也罢,你也快些进了轿子,别受了凉。”贾氏点头应是,但到底看着林母的轿子去了,才转身上轿。晨霜正要放下轿帘,贾氏朝着她招招手,“进来一道坐着吧!你如今的身子金贵,可别惊动了。”晨霜含羞带怯,右手轻轻搭在腹上,告罪了一番,到底坐进了轿中。贾氏眉角含愁,嘴上却噙着微笑,轻声道:“这可是咱们的倚靠。”晨霜眼含春意,桃靥粉面,表白道:“这都是托太太的福气。我再不敢想有今日了。”
贾氏点点头,简短道:“你记着便好。”待到了怡安堂,一进院子,便听见秦氏的呼痛声,晨霜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可不知这生孩子便是进鬼门关,她也常听人讲这些古记,一时想起,不免有了切肤之痛。贾氏袅袅娜娜步进了正堂,林母正端坐在堂上,只是眉心透露出了些许焦虑。
贾氏讲了些好听的话儿来说,林母倒一时缓了心绪,只是晨霜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冲破天际的尖叫声,不免有些哆嗦起来,上茶的时候差点把茶盏合在贾氏身上,还好另一个大丫鬟夜露手脚快,伸手一挡,将茶盏拨到了地上。“砰地”一声碎瓷声,倒吓了林母一跳。张妈妈不悦道:“姨娘这是怎么了?”晨霜双膝一软,缓缓地跪在地上请罪。
贾氏温柔浅笑道:“落地平安。这可是好兆头呢?”林母这才转愠为喜,抬手道:“罢了,起来吧!”贾氏便训斥了晨霜几句,才叫她起来,不想她面白如纸,竟是晕了过去。林母皱眉,觉得有些晦气,故而开恩道:“叫家人媳妇抬到偏房去。再让刘大夫给她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过了半刻钟,有媳妇子来报,“恭喜老太太,何姨娘有喜了。今日可是双喜临门了。”晨霜姓何,虽说当初说是作个通房,但如今她怀了林家的骨肉,升作姨娘也是应有之义,故而巴结些的家人媳妇就喊上了姨娘。
林母既惊又喜,深深地看了贾氏一眼,笑道:“儿媳妇很是贤惠。”贾氏抿嘴笑道:“儿媳不敢领功。是老太太福泽府上,咱们府里才年年有喜讯传出。”林母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念了几句佛,“她是你提拔上来的人,如今自然也归你照应。你选个日子,摆几桌戏酒热闹一番,领她在祠堂外磕个头,便算是升作姨娘了。”
贾氏还是含笑应了:“儿媳这就叫家中上下俱改口叫她‘何姨娘’。只是她如今有身子,使姨娘的份例也太委屈肚中的孩儿了,儿媳想着,从我的份例里分出一半给她使,也宽松些。”林母无可无不可,俱都应了:“难为你这般体贴。”贾氏却是身体支撑不住,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了,林母也不以为意。
秦氏生产至一半,正痛的死去活来,就听见满院子在喊“晨霜有喜了”、“晨霜升了姨娘”,不由冷哼了一声,咬牙道:“贾氏,你以为我是你么?吴嬷嬷喂她喝了几口参茶,急道:“太太可别说话了,宫口快开了,再使把劲就能把小公子生了下来。”秦氏点点头,按着产婆的指点使力,不知熬了多久,才听见吴嬷嬷欢喜的叫喊:“开了,开了,能看到头了。”
秦氏咬住牙根,凭着一股心气,狠狠一用力,顿觉腹中一空,听到一阵叫嚷,“是位小公子。”这才放心地昏睡过去。大概是第二胎的缘故,这个哥儿不到三个时辰便生了下来。林母听了,欢喜得站不住,不住口地念佛,更是笑道:“府里上下人等各赏一月月银。”邹太太这几日忙着代管几日的家务,才从议事厅来到怡安堂,便听到这等的喜信,也围着林母说了不少凑趣的话儿。
一时说要给还在赵家课读的林珩报信,一时又说洗三礼、满月礼如何预备,邹氏婉转道:“侄媳见识浅薄,还未主持过这等礼宴,怕一个不小心露了怯倒丢了咱们府上的脸。我听承瑛堂那边的小丫头们提起,二嫂子已经大好了。这家务倒不如物归原主的好。”林母摇摇头,“今儿她出来,略坐了会子,我就看她疲得不得了,倒不好让她操劳。”
邹氏略微思索,提议道:“不若让二嫂子总领了事务,她是当老了家的人了,能得她指点一二,侄媳也不至于没了头脑乱撞。”林母听了,也无二话,“累你多跑几趟了。”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代着料理了几日林府的家务,确实觉得有些吃力,幸好都有账本、成例在,她萧随曹规,才没闹出了什么笑话。但是洗三这一日,定有许多达官贵人、公主诰命来,她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一个疏忽,倒叫林府成了京中的笑话。再者,她这客居的侄媳妇掌着主人家的家务,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想来林母也是顾虑到这点,才爽快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手贱开了新文,妹子们捧捧场吧!
第70章
承瑛堂里;贾敏歇完午晌起来,正坐在窗下做针线,就听见院里小丫头一阵喧哗,夜露走进来报:“怡安堂添了个哥儿。”贾敏似是厌烦似是不奈地皱了皱眉峰;将手中的针线往炕桌上一摔,冷冷答道:“知道了。”夜露正不知所措时,只听院中小丫头在问安:“三太太好。”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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