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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庆良面上带了些犹豫,“可……这总归是害人性命,这、若爹爹知道了,不知会怎么处罚咱们?”
“咱们?”宜思耸耸肩,轻飘飘道:“我今个专程来告诉你,你可要自行拿主意,若他留下,左右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将来我总有一日要嫁人离府的。只苦了大哥,你若再不采取行动,爹爹那样喜爱他,这府中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爹娘被他蒙蔽,哪里还肯听咱们劝?”
一番话说下来,见韩庆良蹙起眉头,面有丝丝动容,宜思笑了,“大哥再如何不忍,韩府里也只容得下一个继承人,我瞧着他不过是个草包罢了,比不得大哥万分之一聪慧,大哥何不将主意拿定了?再者,爹爹再喜爱他,他不过才来府上几日,总不至于为了他大动干戈。况且,我若不说,你不承认,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谁知道是你做的?”
话及此,韩庆良长舒一口起,眉间隐隐带了一丝戾色,“你说的对,韩府只容得下一个大少爷”
宜思浅笑着拉起他的手,“大哥这样想便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爹爹最烦优柔寡断之人。”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咱们府上的苦豆草向来在刘妈妈院子里收着,若最近大哥院里闹了老鼠,不妨要些来。”
韩庆良顺势一想便想了个明白,瞧向宜思的双眼隐隐含着感激,“还是小妹真心待我。你放了心,若事不成,我只管将事扛下来,断然不累及小妹半分”
宜思笑的无辜,“那是自然,做与不做只在大哥,我原本也只来劝慰大哥的。”
韩庆良心中主意定下,便急匆匆告辞离开,他长这样大,坏事并非没做过,然而谋人性命还是头一回,这会儿手脚抑制不住都是发颤的,可想到小时候那回,自己调皮玩耍,害的随身伺候的小厮落湖而死,爹爹也只罚他禁足三日。这次的事儿,即便真露了馅,爹爹至多罚他禁足些时候吧?这样想着,不禁又定了心神,一路往刘妈妈所在的下人偏院行去。
只留宜思原地冷笑不已,暗忖方才闯入倚竹楼一通大骂想必便能叫他们气上一整日,不仅如此,好戏还在后头。
实际上她却是多想了,宝珠何等人?活了两世,心思自不比真正的十七岁姑娘,初时因她辱骂了思沛一句野种心头有气,事后细细想来便也释然了,便是野种,韩老爷不还用尽了心思巴巴请他来入谱?
魏思沛更不将韩府众人放在心上,他只担心宝珠因晌午的事儿生了气,回屋后见她不但不气闷,反倒神情自若地与自己说笑,心头才放了心。
两人早有准备来韩府后许会遭到来自韩夫人的羞辱打击,以至于正主迟迟不表态,反倒宜思沉不住气跳出来,事后再议时,心头俱有些庆幸,小孩子家,总爱逞个嘴能,便是让她一回又如何?
两人俱不介意,这一日倒也过的滋润,韩远沛昨个放了话,今日一整天果然没人再来请,正午便有三五个厨子专程将午饭送进房中。
直到日头落山,树影西斜,韩远沛方从省学回府便急急往倚竹楼来,他如今就任省学学官,品级虽只得从六品,却胜在差事清闲,年少时的穷苦一直激励着他,以至于多年后考取功名做了官,妻家又极荣华,他却依然执着于经商一事,天朝虽有律令,出仕则不能经商,只上有天规下有对策,众官员哪个没些产业?只管交给老韩打理便是,他这个幕后老板闲来稍作过问,这些年下来,生意倒也顺风顺水。
他一路沉吟着一会儿见了思沛如何与他说话才好让父子俩拉近些距离,行至倚竹楼下,便有小厮上前回话,他听后眉头淡淡一皱,挥手退了小厮,兀自上楼。
门口小厮方通传,里头传来动静,房门立即便被人推开,魏思沛眉目依旧淡淡的,跨出房门一步,轻手轻脚合了房门,问道:“我大舅的事儿办的可妥了?”
韩远沛心头略有些失望,仍笑着作答,“前些日子便送了信,快马加鞭,昨日方到京中,这时候约摸人早该放出来了吧。”
魏思沛点点头,也不瞧他,转身便要走,韩远沛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拦他 ,“不请爹进去坐坐么?”
魏思沛轻笑一声,“便坐了,也没什么可说的。”稍一顿,垂眸道:“大舅的事儿,多谢你相助,明日我与宝珠便回燕州。”
韩远沛轻叹一声,似有无数话语想同他解释,暗自期望着,哪怕他表现出一丝恨意也好,这样自己总该能将这些年心头的悔过一一道来,偏他从头到尾要么嗤之以鼻,要么便漠不关心。站在廊头与他相对无言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夏府今日送来的。”
魏思沛伸出的手略顿了顿,仍将信接过,转身回了屋。
信依然是夏老夫人亲笔的,一封信只寥寥数语,除了写大舅被放了出来,另一段话颇让人深思。
宝珠反复念着:“韩府家业本是你该得的,只小心韩夫人,她必不安好心,若有机会,暂搬离韩府从长计议。”
魏思沛兀自怔愣半会儿,哭笑不得道:“咱们帮了姥姥一回,她这会儿竟是在替我出主意哩。”
夏老夫人所言只道三分,宝珠心下思量过后,却稍有些不安心起来,皱眉道:“咱们不图谋韩家家业,却难保韩夫人信不信。不说旁的,你这一来,她苦心经营的局面便发生了大变化,我瞧出你爹不大喜爱韩庆良,只怕今个宜思来闹,她也是知晓的,既不管,态度便已然明了。你姥姥说的在理,咱们该小心着些。”见他不以为意,恼得直跺脚:“别以为明日要走便要大意,性命可只有一条,我可不愿咱们被韩夫人害了去”
话说着,外头仆人送来晚膳,两人不由相视一眼,宝珠前去开门,见还是午饭那几名厨房下人,稍留意他们面容,见他们神色俱从容,她心里吃不定主意,即便活了两世,她也从未遇上这种事,因此,待仆人走后,还是机警地绕着饭菜上下打量,朝魏思沛挑个眉,“你的医药箱子取来。”
魏思沛见她一番动作便知她心头所想,虽觉得不大可能,还是笑着由着她来。
宝珠自箱子里取出银针,随意选了一道菜,挨着汤水搅合一番,片刻,再拾起银针时,对着窗头皱起了眉头。
魏思沛刚抬了眼,登时面色大变,惊道:“别碰那银针”
宝珠刚想将银针丢弃,见他速速奔出房门大喝道:“快去请韩老爷来我房里”
她忙自箱中取出一条白布,将银针小心翼翼铺陈上。心有余悸道:“亏得方才银针试过饭菜。”
魏思沛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初时只觉姥姥来信危言耸听,谁料竟是真的,她可真下的去手”话毕了,又将医药箱抬至桌前,兀自坐了,挑些饭食进银盘中摆弄,半晌,惊怒道:“是苦豆草”
与此同时,韩远沛自外头匆匆忙赶了进来,放进门便听了他这一句,讶道:“苦豆草?莫不是用来灭鼠的毒药?”
魏思沛冷笑一声,“便是从你府上送来饭食中检验出的好阴毒的心思,竟是想要了我与宝珠的性命”
韩远沛登时沉了脸,猛地回转身,面上带着一股肃容,朝老韩吩咐道:“吩咐下去,后厨所有人都绑了来”
魏思沛却没心思瞧他在这审案,摆个手,“也不必查了,既府上不欢迎我与宝珠,我们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话毕了便一件一件将工具往药箱中收拾,宝珠见他主意已定,也去床头拾掇行礼,韩远沛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低低诉说道:“爹早知你不肯相认,留你在府上也只想再多与你相处些时候,这些年你流落在外,爹没有哪一日不惦念的,想来你也许不信,爹寻了你二十来年,唯一的念想便是将你抚养成人,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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