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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以后早朝的时候,关于杨光华任职的奏折上来了。原来,这几天徽宗天天催问。
按说,杨光华到中书省任职,由吏部按照新科状元上任的程序办理即可,别说皇上,就连宰相都无需过问。可杨光华不同于别人呀,他本来就是皇上想要的人,现在等于是公主下嫁,所以徽宗一直盯着。一看到奏折,徽宗很是高兴。可是翻开奏折一看,经章惇、给事中和中书舍人都签署过的吏部奏折,关于杨光华的品级,拟定为正八品。徽宗端着奏折,边看边皱着眉头琢磨。下面的大臣们个个引颈张望,等着皇上发话。终于,徽宗把奏折往下一放就问:“陆佃啊,中书舍人是几品?”
这句话,把陆佃问懵了。陆佃疑惑地望着徽宗嗫嚅道:“下官愚钝,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请皇上明示”。
徽宗直盯着陆佃:“还要我明示什么?中书舍人的助理,你定了个正八品。那,中书舍人算几品?袁不凡,我记得你是正四品吧?”
中书舍人袁布凡出列答道:“启禀皇上,臣是正四品。”
徽宗往前探了探身子,右手食指点着陆佃:“唔,好,非常好。中书舍人正四品,他的助理只能是正八品?陆佃,你这样定,可有依据?”
陆佃正要回答,却被章惇打断了话头。章惇用他那独有的洪亮嗓门说道:“皇上,杨光华刚毕业,尽管他是状元,但有宋以来安排新科状元,最高职务就是翰林修撰,品级是从六品。其他历届状元都是安排到下边做通判,品级均为从八品,我们考虑到他是在中书省任职,又是给中书舍人做助理,所以就安排了正八品。这样,比下面的通判要高一级。这是我定的,吏部只是执行。”。
徽宗用手指敲了敲龙案,打断章惇的话,带点讥讽味地说:“不愧是宰相么,还是你考虑深远呢,那我得谢谢你了?朝廷的章程、规定我好象也明白点。你们安排的人任翰林修撰,就是从六品;而我亲自安排的人,同样是在朝廷任职,并且是在中书省,就只能是正八品,还比最低的高半格呢。我确实该感谢你,对不?可你要知道,安排杨光华做中书舍人的助理,其实就是不在我身边的秘书,既然是皇上秘书,为何就只能是正八品?那我想问章相,不知你的秘书是几品呢?”
“我的秘书是从五品”章惇回道。
“啊,一个从五品,一个正八品。看来还是你章相比我高啊”。
朝堂上起了一阵哄笑声和议论声,而章惇听了这话,依然不卑不亢的说:“当然是皇上您高。不过我没有专职秘书,吴卫只是兼任我的秘书,他本来就是秘书少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五年,按说也应该提提了,只是我一直压着没让提。杨光华可是刚刚从太学院毕业”。
徽宗截住章惇的话头,故意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啊,章相倒是很会体贴人,挺善解人意的嘛,你的秘书是从五品,都该提提了;而我的秘书正八品还不算低。看看看看,这是我太不懂事、太不看头势了,对吧?”
一向以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着称的章惇,听着徽宗这半戏谑半嘲弄的话,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众大臣都把目光聚焦到章惇身上,玉帘后面的太后则瞥了徽宗一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皇上”!章惇似乎有点火,就提高嗓门说:“杨光华要担任的职务,毕竟是中书舍人的助理,并不负什么责,况且新科状元,也不可能跟同等级别的资深官员相类比。我们这是执行朝廷的规定,并不是任性妄为”。
章惇越说越来劲,却被玉帘后面太后的咳嗽声打断了。太后轻咳一声,淡淡地说道:“作为大臣,执行朝廷章程和规定是必须的。不过呢,只要皇上的要求有据可依,有章可循,那么皇上的要求其实就是在落实章程和规定,这应该没错吧”?
太后的话音刚落,枢密使曾布就朗声说道:“太后英明,完全正确”!
参知政事宁广远也应声说道:“臣附议!太后圣言完全正确”!
接着便是十几个大臣附议。
“皇上继续吧”。说罢,太后不再言语了。
向太后的垂帘听政,跟高太后、刘太后都不同。徽宗登基后的第一个月,早朝时所有奏折都由向太后批复、大臣的所有提议全由向太后答复、朝廷的一应事项全由向太后决断。满一月之后,向太后就改变了做法。第一步是在前一天晚上,把徽宗叫到慈德宫里,一起看奏折;第二步,看完之后,先让徽宗就每份奏折写出处理意见,然后她再谈自己的看法,并提出处理方案。徽宗登基满两个月,太后又把徽宗往前推了一步:奏折,她在后宫先看过一遍,除了个别难以断处的折子附上自己的建议,其余奏折全部转给徽宗批阅,遇到有徽宗批办或者批转的折子有不妥的,她再指出来,让徽宗重批。满了三个月,所有奏折虽然还是先交给她,但是全由徽宗在慈德宫太后跟前阅处。徽宗遇有不懂得或不会处理的折子,就求教于太后,但仍由徽宗处理。每到早朝时,向太后很少说话,只在后面听着,只有遇到特别难以断处的事,她才及时地说几句,而且话也极简明畅快。
此时,徽宗听了太后的几句话,又见大多数大臣都拥护太后的说法,这无疑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和信心。他俯瞰着章惇憋得发红的脸,心里直笑,慢悠悠地说:“你不是出名的革新派吗?不是敢于革新善于革新吗?那,我再请教章相,最应该革新的,应该是什么呢”?
“这......”徽宗突然抛出这样的问题,章惇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徽宗自问自答:“最应该革新的当然是人事制度呀。我们不说别的,就说元丰改制,重点就是人事制度!就是围绕用什么人、怎样用人、如何才能使人更有积极性和干劲。其中一条,就是在什么位子上定什么品级、拿什么薪水。那么问题来了。中书舍人是皇上的秘书,皇上秘书的助理,与皇上秘书仅一步之遥,应该是什么职位、应该定什么品级?这与刚刚毕业、刚刚任职都没关系,只跟这个人做什么事、在什么位置上做事有关系。请章相、陆尚书,还有众位大臣深思,并躬身实践才好”。
说罢,把奏折轻轻一甩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飞到了陆佃的脚下。陆佃赶忙弯腰捡起来,塞进了袖筒里。章惇嘟着嘴瞪着眼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早朝转入了下一项议题。
第二天下午,由章惇签署、关于杨光华任职和定级的奏折,根据徽宗的要求,就特别呈送到了太后手上。杨光华被定为正五品,三天后报到,正式上班。奏折里特别说明:此为大宋史上首创,树立了大宋人事制度革新的标杆和旗帜”。
太后把徽宗召到跟前,把看过的奏折递给徽宗,笑着说:“皇上啊,你看人家章惇多会办事,这回比人家高了吧?行啦,别再跟人家计较了。你的杨光华这么年轻,路还长着呢。等他锻炼一段时间,再考虑后面的事吧”。
徽宗看过奏折,顿时笑容满面,应道:“唔,记住了。全仗太后哩”。
徽宗兴冲冲地回到御书房,径直走到光华身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皇帝身份,举起一只白白胖胖的拳头,对着杨光华的肩膀就捣了一下。
杨光华正在聚精会神地研读朝廷的部门分工和运行规则,突遭一击,虽然不重,却也哆嗦了一下,忙站起身来,向皇上行礼。
徽宗俊美的脸庞上笑靥如花,特别得意特别兴奋地两手一拍,看着光华说道:“嘿,成啦!再有三天,吏部正式给你发了调令,你就可以去中书省报到上班啦!高兴啊!光华,祝贺你”!
杨光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喜悦、兴奋、激动之情汇在一起,鼻子酸酸地,眼睛湿湿地,略带哽咽地说道:“感谢皇上,感恩皇上!光华一定不辜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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