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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高祖五男:曰房陵王勇,曰晋王广,曰秦王俊,曰蜀王秀,初封越王。曰汉王谅,皆文献皇后独孤氏所生。帝惩周代诸侯微弱,受禅之岁,即立勇为太子,封诸子为王。又立行台尚书省,以诸王为令,入牧雍州,出为诸州总管,遇征伐则为行军元帅,其期望之甚厚。参看《隋书·于义、元岩传》。高祖受禅之岁,即以广为并州总管,秀为益州总管。开皇元年正月,置河北道行台尚书省于并州,以广为令;河南道于洛州,以俊为令;西南道于益州,以秀为令。三年十月,废河南道行台省,以俊为秦州总管。六年十月,置山南道行台尚书省于襄州,以俊为令。伐陈之役,俊为河南道行军元帅,屯汉口,为上流诸军节度。陈平,拜扬州总管,镇广陵。岁余,转并州。广以六年十月,征拜雍州牧,伐陈,为行军元帅,陈平,复拜并州总管,江南乱,徙扬州,十六年(596年),乃归藩。秀为西南道行台,岁余而罢,十二年(592年),复出镇蜀。谅十二年牧雍州,十七年(597年)为并州总管。韦世康以十五年十月为荆州总管。传言时天下惟置四大总管,并、扬、益并亲王临统,惟荆州委于世康,时论以为美,可见其任之重也。并州治太原,益州治成都,洛州治洛阳,秦州治天水,襄州治襄阳,荆州治江陵,皆今县。广陵,后改为江都,见第一节。然诸子皆不令。俊以奢侈,违犯制度,开皇十七年七月,征还京师,免官,以王就第。二十年六月,薨于秦邸。是岁十月,太子又废。
太子勇之废,史家归咎于独孤后。云:后性妒忌,后宫莫敢进御。见诸王及朝士有妾孕者,必劝上斥之。此即因其谗高颎之说而附会,见下。勇性率意任情,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嬖。妃元氏无宠,尝遇心疾,二日而薨。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晋王知之,弥自矫饰。后来朝,临还扬州,入内辞后,泣言东宫欲加屠陷。后忿然。王知后意移,始构夺宗之计,引张衡定策,遣宇文述交杨素弟约,令喻旨于素。衡为河北行台曹郎,并、扬二州掾。宇文述平陈有功,王镇扬州,奏为寿州刺史。寿州,今安徽寿县。素揣知后意,又从而谗构之。而太子遂废。《勇传》言其将废,高祖在仁寿宫,见第一节。知其不安,使素观之。素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乃于玄武门达至德门,玄武门,隋大兴宫城西北门。至德门,在宫城东北隅。量置候人,以伺动静。东宫宿卫,侍官已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晋王又令段达私于东宫幸臣姬威,达胁威告东宫非法。九月,车驾至自仁寿宫,翼日御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由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高祖既数闻谗谮,疑朝臣皆具委,故有斯问,冀闻太子之愆,弘为此对,大乖本旨。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寿宫去此不远,而令我每还京师,严备仗卫,如入敌国,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又述勇罪状曰:“新妇初亡,我深疑使马嗣明药杀。我曾责之,便怼曰:会杀元孝矩,妃父。此欲害我而迁怒耳。”又云:“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高祖之所疑可知。《传》述勇见疏之由曰:某岁冬至,百官朝勇,勇张乐受贺。高祖下诏,言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自此恩宠始衰,渐生疑阻。时令选宗卫侍官入上台宿卫。高颎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高祖作色曰:“我有时行动,宿卫须得雄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强武?此极敝法,甚非我意。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盖疑颎男尚勇女,形于此言,以防之也。《通鉴》:开皇二十年(600年),贺若弼复坐事下狱,既而释之。
他日,上谓侍臣:“弼语高颎: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亦可见高祖于颎等,疑忌之深也。然则高祖之疑勇久矣,此杨素之谗所由得入也。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季汉已来,置君之如弈棋旧矣,熟见前代,安能释然?此亦无足深怪。《郭衍传》言:晋王有夺宗之谋,托衍心腹,遣宇文述以情告之。衍从王出镇扬州,与平江南之乱。授蒋州刺史,迁洪州总管。蒋州,见第一节。洪州,今江西南昌县。衍大喜,曰:若所谋事果,自可为皇太子。如其不谐,亦须据淮海,复梁、陈之旧。副君酒客,其如我何?王因召衍,阴共计议。衍诈称桂州俚反,桂州,见上节。王奏衍引兵讨之,由是大修甲仗,阴养士卒。此等阴谋,亦狃于前代之积习也。近己而俗相类,则往车虽覆,而成辙易循。《房彦谦传》曰:平陈之后,论者咸云将致太平。彦谦私谓所亲曰:“主上性多忌克,不纳谏争。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未施弘大之体。天下虽安,方忧危乱。”房、魏总史事,其父皆得佳传,《困学纪闻·考史》。昔人久有疑辞,斯言或出附会,然太子卑弱,诸王擅权,自是当时情事,勇又安能无疑?《文献后传》云:高祖与后相得,誓无异生之子。《废太子传》:上尝从容谓群臣:“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若前代,多诸内宠,孽子忿争,为亡国之道邪?”鲜卑之俗,贱妾媵而不讳妒忌,见《两晋南北朝史》第十七章第一节。后固虏姓,高祖亦渐北俗;又性本严正,非溺情嬖幸者流;是以“后宫宠幸,不过数人。”高祖告裴肃语,见《肃传》。至于五子同母,不过事出偶然,非真绝无嫔御也。《后传》言:后使宦官伺上,政有所失,随则匡谏。又云:每与上言及政事,往往意合。然其恶房陵,乃如其谓晋王:“每思东官,意无正适,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大苦痛邪?”其爱晋王,则如其告杨素,谓:“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言及违离,未尝不泣。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之同寝共食。”仍是琐琐妇人之见耳。《勇传》言其“遣人伺觇东宫,纤芥事皆闻奏,因加媒孽”。度亦不过如是,岂真能使高祖因之而行废立哉?史所传独孤后事,其说多诬。《后妃传》言:尉迟迥女孙有美色,上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此得幸。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高颎、杨素等追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颎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上意少解。驻马良久,中夜始还。后俟上于阁内。上至,后流涕拜谢。颎、素等和解之。上置酒极欢。后自此意颇衰折。初后以高颎父之家客,甚见亲礼,至是,闻颎谓己为一妇人,衔恨。又以颎夫人死,其妾生男,益不善之,渐加谮毁。上亦每事惟后言是用。后见诸王及朝士有妾孕者,必劝上斥之。时皇太子多内宠,妃元氏暴薨,后意太子爱妾云氏害之。由是讽上黜高颎,竟废太子,立晋王;皆后力也。谗高颎事亦见《颎传》。又云:颎从汉王征辽东,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于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高颎所杀。”上闻之,弥不平。夫天子即在离宫,岂能单骑独出?诸王朝士有妾孕者,可尽斥乎?幸免为高颎所杀,此何等语?亦岂可以欺后,而况于高祖哉?秦王之获罪也,杨素言其过不应至此。高祖曰:“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其废太子,又言“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其言未尝不廓然大公,然而不免于祸者?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实乃自启乱源,而其所以致此,则众建亲戚以为屏藩之一念误之,其源浊,其流必不可澄也。
勇既废,十一月,遂立晋王为太子。蜀王秀,《传》言其意甚不平。太子阴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仁寿二年(602年),征还京师,令素等推治之。太子阴作偶人,书上及汉王姓字,缚手钉心,埋之华山下。又作檄文,言逆臣贼子,专弄威柄,自陈甲兵之盛,云欲指期问罪,置秀集中。于是废为庶人,幽之内侍省。案《传》又言秀之至,上曰:“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秀亦未尝不奢侈违制,事见本传及《元岩传》,惟较之虐民,则糜财之罪为轻耳。又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狱之具也,连坐者百余人,此庸有网罗。然《酷吏传》言:秀得罪,赵仲卿奉诏往益州穷按,秀宾客经过之处,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大半,则徒党肆虐,州县承风者实多,蠹害生民,必在所不免矣。《秀传》又言:秀有胆气,多武艺,甚为朝臣所惮。《源师传》言:秀违法度,以师为益州总管司马。俄而秀被征,将谢病不行。师垂涕劝之,乃从征。《独孤楷传》言:秀犹豫未发,朝廷恐其生变,拜楷益州总管,驰传代之。秀果有异志。楷讽谕久之,乃就路。楷察其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去四十余里,将反袭楷,密令左右觇楷,知不可犯而止;则秀亦非无异谋。炀帝构秀,虽出私意,然使终处蜀可乎?此亦见封建之必召乱也。
仁寿四年七月,文帝崩。《后妃传》言:陈宣帝女,陈灭,配掖廷,后选入宫为嫔,《传》云:遗诏拜为宣华夫人。《杨素传》称为陈贵人,见下。有宠。高祖寝疾仁寿宫,夫人与太子同侍疾。平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上闻之恚,使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召勇,隋有两元岩:一为蜀王秀长史,《隋书》有传。此元岩为华阳王楷妃之父,仅附见《列女·妃传》中,楷文帝孙,封为华阳王,事在开皇十年(590年),见《纪》。述、岩为敕,以示左仆射杨素。素白太子,太子使张衡入寝殿,俄而上崩。其夜,太子烝于陈氏。嗣位之后,出居仙都宫,寻召入,岁余而终。帝深悼之,为制《神伤赋》。又有蔡氏,丹阳人。陈灭,以选入宫为世妇,容仪婉嫕,上甚悦之。以文献皇后故,希得进幸。及后崩,渐见宠遇。拜为贵人。上寝疾,加号容华夫人。崩后,亦为炀帝所烝。丹阳,梁、陈郡,隋灭陈,废,大业时复置,今江苏江宁县。《废太子》及《柳述传》略同。《杨素传》则云:上不豫,素与柳述、元岩等入阁侍疾。皇太子虑上有不讳,须豫防拟,手自
为书,封出问素,素录出事状以报,宫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所宠陈贵人,又言太子无礼。上遂发怒,欲召勇,太子谋之于素。
素矫诏,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又令张衡侍疾。炀帝立为太子,述为左卫将军。衍为左监门率,转左宗卫率。衡拜右庶子,仍领给事黄门侍郎。上以此日崩。由是颇有异议。案《陈氏传》又言:晋王在藩,阴有夺宗之计,规为内助,每致礼焉,进金蛇、金驼等物以取媚,废立之际,颇有力焉。则陈氏之于炀帝,既已交结于平时,安能自固于临事?《后妃传》言炀帝烝于宣华,在高祖崩后。《房陵传》则谓奸乱宫闱,事闻于高祖,高祖乃遣追勇,说亦不仇。炀帝素善矫饰,聚麀之行,岂必谋诸造次之间?豫虑后事,何等机密,何至宫人误送帝所?高祖威令夙行,尚能观览事状,则是神明未衰,更易废兴,事非轻小,岂得一无防备,但一张衡,即能弑逆?《衡传》言衡为炀帝所杀,临死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亦恶炀帝者之辞,不足信也。故知此等说皆不足信也。柳述尚高祖女兰陵公主。《传》言上于诸婿中,特所宠敬。述怙宠骄豪,无所降屈。杨素时称贵幸,朝臣莫不詟惮,述每陵侮之。俄素亦被疏忌,不知省务,述任寄愈重。及是,素与皇太子协议,便矫诏执述、岩,持以属吏焉。窃疑述与杨素,本以争权相害,高祖弥留之际,实有拥翼房陵之谋,而为素所败也。
高祖崩后,秘不发丧。伪为敕书,赐故太子勇死,追封为房陵王,不为立嗣。勇有十男,长曰长宁王俨,炀帝践极,俨常从行,卒于道,实鸩之也。诸弟分徙岭外,仍敕在所皆杀焉。《通鉴》系大业三年(607年)。柳述坐除名,与公主离绝,徙于龙川。隋郡,今广东惠阳县。数年,复徙宁越,隋郡,即钦州。遇瘴疠而死。元岩除名徙南海。隋郡,即番州,见上节。后会赦归长安。有人谮岩逃归,收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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