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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下午的自斟自饮,带来的是清静的快感,然而毕竟一会儿还有课,总不能满嘴酒气地对着学生们胡言乱语吧。他撕块口香糖塞进嘴里,差点儿合着牛奶囫囵地咽下。

麦涛一米七八的个头,长得很是健壮,结实的肩膀撑得牛仔衬衫向外鼓起,活像安了两颗保龄球。此刻,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抓挠刚刚中午烫好的头发,目光散乱地随意眺望。

不远处的校门口,乱哄哄的,学生们大多下了课,成双成群吵吵闹闹地进进出出。麦涛又转眼去看随风轻摆的柳条,一股空荡荡无所适从的感觉油然而生。

过了五分钟,他捻灭烟头,顺手将空盒抛进商店门口的垃圾筐里,然后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向校门走去。

睡觉……起床……讲课……回家……为警方分析案情……睡觉……起床……妈的,这就是充实的人生么?麦涛忽然想起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朋友来,那家伙……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教学楼七层走廊的两侧,挂满了心理学大师的巨幅画像,从弗洛伊德到荣格,到斯金纳,再到中国的林传鼎……一副副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画像上的眼睛,既有直视楼道的,也有向下眺望一群群走过学生的,甚至有的干脆就意义深远地看着同侧的墙壁。麦涛从学生时代就看够了这堆面孔,自然毫无新鲜感地一路走过,在尽头推开办公室的房门。

&ldo;回来啦。&rdo;办公室的同事说道,&ldo;刚才有个电话找你。&rdo;

&ldo;是么?&rdo;麦涛含糊地应和着,随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脖子靠着椅背,脸上写满了疲惫。

&ldo;是啊,我叫她给你打手机了,她没打吗?&rdo;

&ldo;没有,至少我没听见……&rdo;麦涛有心问问是男是女,却又懒得开口。同事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着报纸。

麦涛感到心烦意乱,便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这一趴,眼皮和眼珠竟然就粘连在一块儿,动弹不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个没完。麦涛醒了,不愿抬头,一心只盼着对方赶紧挂机。当电话响到第六声,同事走进来拿起听筒。

&ldo;麦老师,你的电话,&rdo;同事接着压低了声音,&ldo;还是刚才那个女的。&rdo;

&ldo;哦……&rdo;麦涛极不情愿地接过了话筒,一边揉揉睏倦的双眼,&ldo;对……嗯……晚饭……嗯?今天……不,今天不成……我还有课呢……对,有课……&rdo;他忽然清醒过来,抬头看看墙上的吊钟,&ldo;不行,不跟你说了,我都睡过了。好吧,就这样,再联系。&rdo;

&ldo;怎么?麦老师交女朋友了?&rdo;同事见他挂上电话,打趣地问道。

&ldo;得了,得了,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像有女朋友的人吗?&rdo;他随手扒拉出要用到的几本教科书,夹在腋下。趁这个功夫,同事好奇地打量起他的脸。那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孔:五官清澈,轮廓分明,眉眼颇长,很有力度,鼻形长而挺拔,唯有那一张小嘴,算是唯一的遗憾,倒也为他平添了几分秀气。这位同事是学过绘画的,此刻突然发现若为这个年轻的老师画上一张肖像,闭锁的线条很能表达出力度与美感。

&ldo;您干嘛这么盯着我?&rdo;麦涛有些莫名地问道。

&ldo;不不,没什么,&rdo;同事有些尴尬,轻笑了几声算是遮掩过去。

麦涛也不深究,&ldo;您坐着,我上课去了,都迟到了。&rdo;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一进楼道,他立刻看到课代表正向这边走来。那是一个挺娇小的南方女孩儿,说话稍微带着些软软的口音:&ldo;哎呀。麦老师,大家都等着您呢,叫我过来看看。&rdo;

&ldo;啊,&rdo;麦涛随意地点点头,&ldo;其实你们巴不得我不来呢,这样晚上就能出去玩儿啦。对了,还有,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嘛,不要&lso;卖老师&rso;、&lso;卖老师&rso;的叫,多难听啊!&rdo;

&ldo;可您毕竟是老师嘛,&rdo;女孩儿分辩道,&ldo;我们怎么敢直呼其名呢?另外,您讲课可是最有趣的,我们都很喜欢。&rdo;

&ldo;得了吧,一到期末就拍我马屁,放心好啦,我也不会成心为难大伙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回到宿舍,你们就&lso;麦涛&rso;、&lso;麦涛&rso;地叫着。&rdo;

女孩儿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两人继续顺着亮堂的走廊往前走。

&ldo;对了,麦……老师,&rdo;她忽然说道,&ldo;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有趣的案例呢?都是因为经常帮警察分析案件吗?&rdo;

&ldo;不,&rdo;他犹豫了一下,&ldo;也不全是,我有个朋友,算得上是破案专家了,从他那儿得到的故事反而更多一些。&rdo;

&ldo;他也是警察吗?&rdo;

&ldo;不,那家伙在美国,不知道干些什么。&rdo;

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这念头忽然又蹦了出来,麦涛不免有些奇怪。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出人意料地回头看看了对面墙上挂着华生的画像,发觉那平面里的眼睛,似乎正在盯着自己,有些意味深长……

讲课……回家……为警方分析案情……睡觉……起床……又一个新的循环开始了。当然,麦涛此时不可能意识到,今晚,这种已经令他有些厌倦的生活习惯将被打破。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期自己的将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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