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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易大夫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受了伤，原本强健的机体如今早已萎缩衰败，他也早就放弃了希望‐‐要是能看到那老儿欣喜到癫狂，再绝望到死寂的模样，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低头沉吟片刻，他扬起几无可察的异样笑容，应承道，&ldo;好，我原定一周后出发回辽东，若你拿到了医书，我便随你回去。可若拿不到书，我也不便再羁留京城了。&rdo;

天香大喜，伸出右手，颇为豪迈道，&ldo;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rdo;

易大夫颔首微笑，与她击掌三下，又拱手道，&ldo;我虽学医，却不是大夫，在下易佰发，敢问姑娘闺名？&rdo;

&ldo;闻臭！&rdo;

易佰发听出她报了假名，却不以为意的笑笑，压低声音，凑近道，&ldo;那医书在大内，闻姑娘可有渠道……&rdo;

&ldo;有的，你只要等我消息就好。&rdo;天香不愿深谈，与他东拉西扯一些奇闻异事，又约定七日后同一时辰在错认水相见，临道别前重重拍拍他的肩膀，道，&ldo;此事关系重大，请易兄一定保密。&rdo;

&ldo;闻姑娘放心，你我已击掌盟誓。&rdo;

…………

在温暖的晨曦中，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天香听着宫人的脚步声，看着一盏盏宫灯被熄灭，蓦然恍惚间，仿佛自己还是那个觐见父皇的女儿。那时候的无忧无虑，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现在回想起来，天香只余一抹苦笑。

皇帝在养心殿见了自己的皇妹，他唯一的同父同母胞妹。

&ldo;请皇兄主持，为天香改宗碟，我要娶冯素贞为妻。&rdo;天香盈盈一拜，罕有地对皇兄行了大礼。

皇帝瞪圆了眼睛，与身旁的魏公公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俱是一脸不可思议。

&ldo;荒唐！！！&rdo;被天香这史无前例之举惊得目瞪口呆，皇帝遥指着她的方位，半天才骂出一句。

魏公公赶忙将史官和其他宫人赶了出去，又闭了四面门窗，退回原地大气不出‐‐这一段可万万不能写入正史啊。

大殿内短暂地陷入一片死寂。

&ldo;皇兄的木鸟能飞，公主改宗碟又有何不可？&rdo;天香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着，那句&ldo;有何不可&rdo;，在皇帝耳边重复了好几遍。

他的木鸟何尝真的能飞，只是琢磨出了滑翔的方式和美感。

&ldo;大鹏翱翔九天还须凭借好风。木鸟高飞，惟一跃尔，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rdo;抱着心爱的木鸟，皇帝自大殿上居高临下看着天香，&ldo;朕可以做不计其数的木鸟，可朕的皇妹只有一个！不要告诉朕，你可以为了她，身为齑粉、在所不辞！&rdo;

说罢，皇帝奋力将木鸟高高抛起，那只木鸟在空中徒然振动几下翅膀，转瞬就在天香面前摔了个粉碎。

看着青石上七零八落的木鸟，或者准确的说‐‐散落着的一堆木头，天香知道，皇兄怕是真气急了，才舍得如此糟蹋自己的心血。

&ldo;皇兄，你被先皇贬谪，亦未放弃木鸟高飞的心愿，希望皇兄可以理解，天香亦有如此信念。&rdo;

&ldo;那怎么能一样！你这分明就是离经叛道！违背纲常！悖逆天伦！&rdo;龙椅上的皇帝连拍案几，明黄色的袍袖上下飞舞。

&ldo;皇兄，此事古往今来在朝廷和民间都是常见的，断不至如此不堪。&rdo;天香面色惨白，可她挺直了身子抬头直视皇帝，毫不退缩。

&ldo;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消遣，你见过哪个公卿大臣以男子为妻为妾，嗯？你若是只把她养在府里，朕绝不会反对！&rdo;皇帝气血翻涌，手脚麻木，摇摇晃晃站起来，&ldo;说，是不是，冯素贞给你出的主意？早知今日，朕就不应该赦免其罪！&rdo;

他一时悔极，情绪失控，将手边的奏折统统推到了地上。

天香一怔，未曾想皇帝有此一问，唯恐他迁怒于冯素贞，忙道，&ldo;皇兄，这是我一人所为，她虽知晓，却是极力反对的。&rdo;

&ldo;哼，她倒是识相。你竟还一意孤行……&rdo;皇帝眼神阴鸷，倚着书案缓了好几口气才道，&ldo;我们不亏是同胞兄妹，骨子里总该有些像的，所以总是非要，求一些求不得的。先皇一直更偏爱你，若你是个男儿，这皇位早就不是朕的了。可不知，他若是看到今天的你，又该作何感想？&rdo;

皇帝突然语顿，冯素贞原本是先皇安排的驸马，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先皇定下的斩立决，自己不该擅自赦免她。

天香却明白，若先皇在世，自己绝不敢嚣张地要求改宗谍，娶冯素贞为王妃‐‐那是拿了冯素贞的命在赌，何况，她根本不会活到与自己心意相通之日。

太子老兄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父皇那样的帝王，可天香仍抚慰道，&ldo;皇兄不必妄自菲薄，先皇知道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他老人家是放心走的。&rdo;

&ldo;朕已经是合格的帝王了？&rdo;皇帝懊丧地摇着头，颓然地坐到了石阶上‐‐单就女驸马一案的处断而言，他离先皇还差得远。

&ldo;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啊……当帝王很累，很孤独……&rdo;皇帝低喃出自己压抑已久的心声，须臾，他又红着眼睛怒道，&ldo;天香，你为什么不能继续作那个合格的长公主？你为什么不站在朕的身边，却偏要与朕作对、与朕为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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