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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地主之情。”
二人说的投机,竟共桌而食,不分彼此。次早开船,一路顺风。走了三天,己离扬州不远。范老者与刘乔二人站在酒舱外,指与他二人看道:“这是二十四桥,那是淮水河,离城只得数里了。”不多时,果然已到扬州城外。望见城池一带,高堞长亘二十里,果是淮扬古迹。人烟稠密,风景清幽。船泊码头,船家向各位客人道:“已抵扬州城外了,尊客们还是先上岸寻着亲友下处再来取行李呢,还是行李一同去的,早早收拾。如要雇挑夫,我上岸替你们去雇。”那时也有先上岸的,纷纷不一。惟有刘升专叫范老者指点,一同进城,留下老乔暂等。刘升先同范老者进城,寻了客店。登时店中打发店小二一同到船上来挑行李,刘升道:“谢过船家。”又格外给了水手们些酒钱,彼此说些多谢费心,然后刘乔二人同店主小二挑夫一路进城。
不多时,已到客店。店主接入,看了房间住下。那时范老者已自己归家去了,约定次日来拜望,奉陪去游玩。刘乔二人问了店主姓名,那店主亦问了二人姓名省份,知道是公门中人,不敢怠慢,忙叫店伙计预备茶水。店小二问道:“刘客人可要喝酒吃饭?要用甚么菜蔬?吩咐下来,我好去料理。”那时天将交午,正是午饭时候。刘升道:“菜是随便,酒也要的,但得一二样荤菜,二三味素菜够了。”店小二答应道:“好极。”随到外买菜沽酒,叫厨子煎炒起来。不多一刻,菜饭皆熟。店小二摆起两付杯筷,请刘乔吃酒。二人入座,小二端进菜来,果是两荤两索,无非鱼肉豆腐与素菜而已。
刘乔各饮了几杯酒,当即吃饭,饱餐了一顿。小二收去,随即送上茶壶。刘升放上茶叶,小二拿壶去泡了茶来。店主人走过来,刘升忙让坐。店主坐下,慢慢叙谈。原来这主人是山东人,姓田号松山,是个贩枣子客人。做了多年生意贩,买卖柿饼枣子,赚了钱甚多,兼在扬州日久,人地熟悉,因此开了客店,名曰和顺客栈,专住北方客人。刘升同他谈谈说说,颇投机缘。话引话,遂将奉主人买女子的话叙出。这一来,管教田松山举荐媒婆,范老者领去游玩,都在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荐媒婆买得二女 寄娇娥速下三吴
话说刘升与老乔住在和顺店中,与店主十分投契。说明缘由,店主人答应替地去唤媒婆买人,刘升遂到范老家中拜访。范老接进叙谈,当日无话。
次日,范老回拜,正值店主也在坐。大家让坐叙话,店主道:“粉装巷有一个老媒婆,姓高,年纪五十余岁,扬州城口,熟悉而且靠得住。凡托他买人,从无差错。大约范老先生也听见说过?”范老者道:“不错,我也常听人说,粉装巷高媒做事妥当,人头熟悉,伺妨叫小二哥唤他来?”店主答应说:“如此,事不宜迟。”忙唤小二咐嘱去粉装巷唤高媒来,小二应允忙出门去了。
不多时,媒婆唤到,见丁刘乔二人与店主,一旁坐下。刘升将要买人须聪明年轻的话讲了一遍,只要人好,不惜重价。媒婆答应说:“有我去寻了领来。”果然看去了不过一个时辰,即领了两个女子来。一个年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貌甚平常。刘升嫌不好,店主道:“老高,不是这种瞎来,你须要放出点眼力来。像这种人,怎好领来唐塞?你莫非老糊涂了?”媒婆笑道:“是了,这是我瞎了眼了。有好的,明天见罢。但是人不是白看的,既领来了,随便给几个出向钱。”刘升道:“晓得,谁来白看?”忙封了两个封,青铜二百,又额外给了媒四百文钱,就说道:“这算是轿钱,明日定要领上等人物来。若照这等人物,我可一文钱不给。”高媒道谢,笑嘻嘻的说道:“明日你一见,管教你如意。”说罢,遂同了两个女子去了。
话休烦叙,次日又领了两个来。虽较初次所领者好些,然而总不能中意。媒婆又去寻觅。那一天范老者来,说起旧城有一家姓华的,有个女儿,生得天姿娇冶,人又聪明,能通文墨,且兼解音乐。有娘无父,家道艰难。他父亲死了一年,尚未入土,欠人债务不少,母女终日愁苦。:“是那女子自己愿意卖身葬父完账,那日我亲眼见过。但是不肯出相,要买主亲到他家去看,看准了再议价。人家是小户人家,却是清白良民,所以不肯出来抛头露面。我想此事若成,多给几两银子,一半算做好事,刘兄肯劳步去看否?”刘升听了这番话,说:“愿去愿去,有这样孝女,一定要买的。第一那人必好,二者可以完他尽孝的心愿。”忙带了银包,请范老用过茶,遂一同出了店门,往华家去。
约走了二里多路,乃到了,却是一个小门面,双门关闭。范老叩门,内面有人答应出来开门,认得范老,忙让二人进内,随闭了门。进内一看是三间住房,二人至正中一间房中坐下。老婆子下面相陪,看他面貌,五旬余矣,面目善良,一望而知是个老诚人,身穿素服,满面愁容。刘升先开口问道:“老人家贵姓?”华母道:“老身华姓,先夫在世曾做米行生意,在行经账,未有儿子,只生两女。大的出嫁,夫家远在福州,数年无信。现在只有二小女,今年一十七岁。实因先夫去春病殁,至今未葬,家道寒微,历年亏空,债负累累,夫死更难清完。不怕爷台笑话,小女如今出了个主意,要卖身葬父,留下些余做老身度命之资。老身再三不忍,小女立誓要为。声言自己情愿,若不由他,他要寻死,但是为妾为婢皆可,只要好好人家。爷台今日同范老翁来,莫非有意乎?请问爷台是替人家置妾呢,还是自己买人?贵处那里,乞道其详。”
刘升遂将主人官省分细说,就瞒了身故一节,说是因无子嗣,是夫人命他来南买人,不只买一个,要买四个。买回去由主人选择,不合意者,亦必定替他配成婚姻,决不受苦。夫人贤慧,家道富贵两全,有名人焉,尽管打听。倘然中了主人之意,将来生子,还可以迎接老母去供养,都是做得到的。:“难得令爱姑娘如此孝心,将来必有后福。请姑娘出来,我瞻仰瞻仰。”华母听了他这番话,半信半疑。幸而范老者也对他说过,都是一样话,华母已有六七分相信。看到刘升这人,倒也像大人家管家,遂开言道:“女儿快出来,有贵客在这里,要见见你。”
听那房内微吐莺声应道:“来了。”门帘一动,步出了一位佳人。不高不矮,不肥不瘦,面若美蓉,眼若明珠,果是个出众美人,而且端庄稳重,一望而知是个聪明人。刘升看了十分钦敬,忙站起来道:“好!真正一位姑娘,日后定有大福气的,请进去罢。”华女进去,华母问道:“刘爷,小女如何?”刘升道:“还有甚么说的,但凭老母吩咐多少价值。”华母道:“容老身与小女商议,再请范翁到尊寓来议何如?”刘升道:“好极,明日等候回音。”说罢,在身旁取出红纸封就的纹银一两,放在桌上道:“这是送给姑娘买花戴的,小意思,老人家休嫌简亵。”华母再三推辞,刘升再三不肯收回。是范老劝道:“既承刘爷美意,到不好不领。”华母才收下,道谢过,刘升遂告辞出外。
范老者对华母说:“刘爷不认得路,我还得陪他回店,你们商量好了,我晚上来讨信罢。”华母点头应允。范刘二人仍一路回店。
再说华母送了客,闭上了门,进丁房问女儿道:“我儿,你看刘爷那人与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姑娘道:“话是真的,人亦靠得住,就怕不肯出重赀。”华母道:“我们也不是要贩买人口发财,但得你父葬费,其余人账目完了,难道我还要你卖身钱来用么?我这住房卖了,也够棺材本了。只要你投到个好人家,将来有出头之日,我就念佛了。身价随他给,大约他也不能少给。等范伯伯来,我就应许他。”母女二人商量好了,专等范老,暂且不表。
再说刘升说:“还要那里去寻这样人,但不知他要多少身价,我意身价外,还要帮补他些银子。此项开销,回去禀明主人,决无话说。又有华姑娘活口对证,你看好不好?”范老者道:“足见你的心田好,将来定有好处。至于身价,他决不会多要。那华奶奶是个老实人,他又最疼闺女,只要他肯卖身,价是好说的。”一路谈谈说说,已回店了。刘升过意不去,说:“又劳动你老人家多走路,务乞在店中用了晚膳再回府,千万赏我这个脸。”范老见他意诚,应许扰他晚饭。
刘升忙交派店小二添了几样菜,沽酒一斤,不多时菜已端整好了,刘升遂让范老入座。二人相陪,说些家常闲话。范老倒也不客气,果然吃了个酒醉饭饱。饮茶闲话,然后辞归。顺便走至华家叩门,华母开门,范老进去,问道:“令爱之事,竞自如何,已议妥否?到底要若干银用。”华母道:“小女愿意。说身价任凭他给,我决不争论。”范老说:“价总要你定,何妨多要些,那刘爷不是刻薄人,况且花的是他主人钱,他有什么不肯?你乐得多要些银两,作养老送终之本。你不好说,等我替你要罢。竟要他一千金,看他还多少再定。”华母道:“太多太多,万一吓坏人家,把这事打散。”
范老道:“你放心,扬州城内外的女子,我是深知的。要像令爱人物,决无第二,他怎肯散,管保决不驳回,照价付给。明早我就去同他说定归日期,写字付银,此事必成。我回家去了,你听好音罢。”范老说毕,往外就走,华母道:“茶也不吃就走吗,真正诸事承情照应,老身母女何以报答?”范老说再休如此说,一面走一面说,竟回他家去了。
华母关好门,归房与女儿叙说:“范翁是个好人,巴不得我们多弄几个钱。”华女道:“若得千金,除葬父还债外,母亲可以留养老之赀,女儿也放心前去。”母女又说了些闲话,然后睡下。
次早,范老果然到店将华母要千金之言对刘升说了,说到:“你若嫌贵,随便还个价。这却比不得买别人家之女,第一人好,第二是尽孝,第三怜老惜贫,盛德之事也。你意下如何?”刘升道:“就是千金,格外我再给他一百金,你看好否?”范老说:“如此甚好,难得难得。”
话休烦叙。当日范老即告知华母,次日约了媒人,与华母堂弟汤二来写字据,刘升当向银号中取银子一千一百两,交与华母,言明姑娘仍住娘家,每月送三千朝夕饭钱,要等四人都齐,才动身上路。华家母女既获一宗大财,母女又得暂聚,说不尽欢喜。以后葬父还债,置产营生,都是后话,交代已毕,不复提矣。
事有凑巧,高媒也得一个好女子,年方十七岁,姓吕,虽不及华女,也有八分人材。言明价值五百两,另谢媒人五十两。范老与刘乔商议,将吕姓女子也送在华家居住。刘升随同老乔下苏州,住客店。有苏州银号人照应,步不得唤媒婆,叫他寻女子,看了无数,好的甚少。不觉半个月工夫,还未成一个。刘乔二人十分心急,幸亏那银号中有个伙计,是苏州本城人,替他寻访着了一家施姓,一女年十六岁,身材甚好,人亦聪明,看议准价费用六百余金,那伙计亲戚毛二又寻访得一个女子,章姓,十七岁,与施女一样费用,七百余金才买妥。各立字据,又买了一个丫头,十二岁,名采莲,费用一千金,好一路扶持两个女子。买妥人,银交后,当即雇了船,五人上路,直奔扬州。
走了数日,已抵扬州。船泊码头,命老乔在船照料,刘升先一人上岸,仍奔和顺店内。店主人一见大喜,忙吩咐店小二雇挑夫打轿子,往码头上去接两个女子。问了身价,点头话道:“价到不贵,但不知性情如何。”又看了丫头,说:“这小女子,倒也聪明。此去一路伺候,到也罢下。但是都是些小女子,终久不便,若再得一老年妇人同行更好。”刘升道:“此说甚好,容再打听,若有赴陕之人,带着家眷同行,一同结伴最妙。”
话休烦叙,当下刘升忙到华家将买得两人的话告诉华家母女与吕姑娘,次日送两个女子到华家,四人同住,彼此有缘,大家都说得来,如姐妹一般。刘升商量雇船送至清江,再雇车赴陕。听了店主人说,寻丁一个老妈妈,年纪五十多岁,本系秦人,顺便还乡,一举两得。得了此人,当即雇船一只,搬下船去。那华母舍不得女儿,啼啼哭哭。刘升再三劝解,方止住哭声。
范老来送行,又引他儿子来送行,见见刘升。刘升取出了百金,送与范老,以表他引荐华女之情。范老推辞不过,只得收受。大家叮嘱常通音信,刘升道:“不用挂心,后会不难。”大家送至船下,洒泪而别。这一来,吴夫人要嘱咐华女,教导三个女子音乐,都在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吴夫人向婢诉原由 华秋容尽心传音律
话说刘乔二人此番由陕西下扬州又到苏州,买得四女,花去三千余两,耽阁了三月有余,买舟到清江浦,雇了车,从旱路直奔长安大道而来。途中有一老妈一使女伏伺四女,通共八人上路,说不尽的那些闲言。无非是晓行夜宿,渴饮饥餐。计算路程,一去一来,往返日期将近半载。恰好应了吴夫人的话,限期所差不过数日。
那日已过了黄河,离了长安不远。刘升对四个女子道:“这一进城,到宅见了夫人小姐,须要小心应对,还有一位亲家太太。若论上人,都是宽洪大量,最能贴体人情。只要听他吩咐,决不会受气。内中有一样难事,如今我也瞒不住了,实对你说了罢。我家老爷已经谢世去了,算来已近周年。此番买人,是夫人另有主意。你们到了本宅,那夫人自会对你们说。”那四个女子一闻此言,摸不着头脑,心中疑疑惑惑,只好听其自然。
那一日已到省城,车辆一直到宅。刘乔二人先进去禀报,那时吴夫人正在盼望。忽听刘升已回,心中大喜。早见刘乔二人走进上房,堂前二人一齐跪下,口称:“太太,小人们回来了,女子已买得四人,两个扬州人,两个苏州人,外貌都还下得去。所费银钱,有账可凭。”说话间,老妈已同小丫头和四个女子一同上前跪下,口尊夫人,磕了头,又给小姐叩头。夫人细看,这四个人果然都长的清秀,内有一女更为风流秀雅。夫人看罢,遂问四人姓名年纪,华女道:“小女子姓华,名唤秋容,今年一十七岁。”吕女道:“我姓吕,名唤惠莲,十七岁。”施女道:“姓施,名菱儿,十六岁。”章女道:“我姓章,名保儿。”
吴夫人一个个看过,心中早已看中了,当下无言。吩咐老妈丫环安排他四人住处,向各人说了些安慰之言,命厨房预备接风喜筵,外面赏给刘乔二人,里面另备一席酒,专赏四个女子的。不多时,酒筵已齐。吴夫人命丫环等请四女入席,饱餐一顿。那边四个女子吃过了饭,有使女领去,各认住处,收拾床铺。到了掌灯以后,四人正在房中坐定。忽见一个使女走来,说:“那一位是华姑娘?”秋容忙上前答道:“奴家姓华。”使女道:“随我来,夫人有话同你说。:”秋容遂同了那使女,来至夫人内室。
华女细看,只见灯光下,夫人上坐,旁面坐着小姐,只母女二人。华女进了屋子,上前叩见夫人。夫人一见,忙用手相扶,命他一旁坐下。秋容道:“主人在此,婢子焉敢坐下?”夫人道:“贤妹,你不用拘礼,我今有话说,肺腑之言,要同你细谈。你是个聪明人,有千斤重担,要托付你的,你休要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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