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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的姑姑他们都去准备寿棺去了,这是村里头人的习俗,哪家有老人看着不好了,都要做一副寿棺预备着,一则为了防着万一,一则是为了冲一冲,祈愿老人能康复过来。林奶奶这些年则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身子已经虚透了,再多再好的药也不顶用。韩俊在一旁轻声说:&ldo;你奶奶一直等着你呢。&rdo;
林琅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他在飞机上的时候想了好多好多的话,可是现在他奶奶就在他眼前,他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有眼泪忍不住地想要涌出来,可是他又不敢哭,只好忍着,问:&ldo;您觉得怎么样了?&rdo;
林奶奶笑呵呵的,眼睛里浑浊的仿佛睁不开,说:&ldo;还能怎么样,日子是到头了。&rdo;
林琅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来,林奶奶又说:&ldo;替我谢谢你老师,两天没合眼了,一直在咱们家帮忙。&rdo;
&ldo;您别跟我客气,我出去一会儿,您跟林琅好好说说话。&rdo;韩俊说着就站了起来,朝院子里头指了指。林琅点点头,韩俊就走了出去。
林奶奶眼看着这屋子里头就他们祖孙俩了,喘着气指了指自己chuáng底下,说:&ldo;这下头有个坛子,你拿出来。&rdo;
林琅就爬到chuáng底下将一个坛子抱了出来。林奶奶又说:&ldo;打开。&rdo;
林琅就打开了盖子,这一打开他就愣住了,里头有几个玉镯子戒指什么的,还有一叠面额大大小小的钱。林奶奶笑着说:&ldo;这里头可是奶奶一辈子的积蓄了,那玉镯子,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还有那金戒指……当年咱们家被抢的时候,好东西都被抢走了,只剩下这几件了……&rdo;
林琅知道他奶奶说的是当年他们家挨批斗的时候,想起他奶奶一辈子吃的苦,心里头更觉得辛酸。林奶奶又说:&ldo;那钱……那钱是你还有你姑姑们平日里给我的,我也没地儿花,就都给你攒着,这些都别叫你姑姑知道了,你自己收着,她们都有家有户的了,也用不上这些,你将来结婚,买房子,你姑姑说要花很多钱,这些虽然不多,你也都留着吧。&rdo;
林琅已经泪流满面了,林奶奶靠着枕头直喘气,说:&ldo;我撑着……撑着就是见见你,把东西给你……行了,没事了……你姑姑他们呢,叫她们过来……&rdo;
林琅抹了一把眼泪,急忙说:&ldo;她们都在我小姑姑那儿商量事儿呢,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给她们打电话了,估计一会儿就来了。&rdo;
林奶奶抿着嘴唇,咽了口唾沫说:&ldo;估计等不了了,我……&rdo;
林琅突然慌了神,一下子哭了出来,失声叫道:&ldo;奶奶,奶奶,你别吓我……&rdo;他哭着扭头朝外头喊道:&ldo;韩俊,韩俊!&rdo;
韩俊赶紧跑了过来,林奶奶已经虚弱地快要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林琅的手掉眼泪。林奶奶闭着眼睛喘了一会气,说:&ldo;我本来……本来想着等你姑姑来了,当着你的面,把你托付给她们照顾……奶奶这一死,你最可怜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rdo;林奶奶说着,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哽咽了起来,林琅也是哭,林奶奶又说:&ldo;你……你韩老师是个好人,你要……你要懂得报恩……&rdo;
&ldo;我知道,我知道,奶奶……&rdo;
&ldo;你姑姑说……你打电话给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是真的么?&rdo;
韩俊在一旁握住了林琅的手,林琅回握住他的,噙着眼泪点点头,说:&ldo;已经有打算过一辈子的人了。&rdo;
&ldo;好……好……好……&rdo;
林琅的姑姑们赶过来的时候,林奶奶已经走了,谁都没想到她走的这么匆忙,林琅的小姑姑哭的撕心裂肺的,说她离开的时候林奶奶虽然虚弱,可是还好好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出去那一趟。
村里头的人就说,老太太早就是要走的人了,憋了一口气,就为了再看一眼她的宝贝孙子,见到了人,气儿一松,人就不行了。
那还是韩俊第一次见林琅哭成那个样子。村里的丧葬习俗,棺桩入了土,亲人就可以离开,身边的人搀着林琅的姑姑们站了起来,林琅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一声一声叫着&ldo;奶奶&rdo;,指甲里带了泥土和惨败的树叶,那是笔墨不能形容的悲痛。他哭得那么厉害,仿佛下一刻就喘不过气来。他的哀恸感染了前来围观的村民,她们在一旁看着,还有人跟着抹泪。已经走了很远,可是林琅没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每看一眼都会抽噎,他的眼睛红肿的一片,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韩俊搀扶着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讲。也有人不认识韩俊,悄悄地议论他是谁,怎么也穿了重孝,他们却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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