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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云娘只觉内心一片冰冷,突然想起一事问道:&ldo;我七舅与郑侠一向交好,且向来言行无忌,如今郑侠入狱,不知七舅有没有受到牵连?&rdo;在她的印象中,晏几道确实因郑侠一案牵连下狱,导致后半生穷困潦倒。

王韶皱眉道:&ldo;此案牵连甚广,是否波及令舅,我真不知道。你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打探。&rdo;

&ldo;爹爹无需再派人了。&rdo;王厚突然闯了进来,沉声道:&ldo;儿子刚刚打听到,晏太祝亦被牵连下狱了。&rdo;

云娘霍然起身:&ldo;我要去找郑侠,将事情问个明白。&rdo;

王厚劝道:&ldo;御史台狱是关押朝廷要犯的,等闲不得入内,还是我带你去吧。&rdo;

云娘正容道:&ldo;深感厚意,但令尊如今功勋卓著,朝中多的是小人盼他出错,万万不能为我所累,卷入到此案中。&rdo;

王韶刚要说什么,却被她摆手制止道:&ldo;我有办法,你们不必操心。&rdo;

御史台又称乌台,院内广种柏树,上有乌鸦栖息而得名。台狱就设在御史台的西部,多关押朝廷重臣。狱吏见云娘言行打扮非比常人,也不敢十分无礼,只皱眉道:&ldo;台狱内关押朝廷重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rdo;

随行的内监王诚冷冷道:&ldo;这位娘子是晏太祝的甥女,想要入内探视,怎么,我的面子都不给了吗?&rdo;

那狱吏看是宫中的人,不敢再拦阻,只得苦笑道:&ldo;大官的话小的不敢不听,只是二位要快些,被长官知道了,小的要吃挂落的。&rdo;

王诚笑着扔了一块银子给他:&ldo;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们,无利不起早,便是穷鬼进去了也要爬层皮,更别提台狱内的犯人非富即贵,一旦入内,便是倾家荡产也是常事,我劝你们凡事适可而止,朝中大臣起起复复是常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不是。&rdo;

狱吏拣起银子笑道:&ldo;小的这些伎俩那能瞒得过大官,大头都是长官拿的,小的跟着喝口汤罢了。不然俸禄微薄,如何养活家小呢。不耽误二位功夫,快请进吧。&rdo;

纵使台狱的条件大理寺狱和地方监狱条件要好很多,云娘还是被里面的景象所震惊了。郑侠被单独关押的北侧的一间牢房里,牢内并无窗户,傍晚狱吏要去吃饭休息,将犯人锁闭,矢溺都在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加之盛夏暑热蒸腾,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郑侠因坐擅发马递罪,先前已经被打了一百杖,送汀州监管。吕惠卿此次必要穷究,又将他在路上追回关入牢狱。此时旧伤未愈,四肢脓血淋漓,正卧在草席休息。见到云娘来了,并不十分吃惊,淡淡一笑道:&ldo;我现在的情形,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娘子倒愿意来看我。&rdo;

云娘原本恼怒郑侠不知分寸,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忍再说什么重话。皱眉问道:&ldo;介夫为什么又要上书呢?&rdo;

郑侠提高了声音道:&ldo;上次的我的奏疏被盗,思来想去,定是新党内小人所为。而吕惠卿嫌疑最大。此人一向有野心,想取王相公代之也在清理之中。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绝不能留这样的小人在朝中。&rdo;

云娘冷冷道:&ldo;介夫这一次又错了。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扳道吕惠卿,只会牵连更多无辜之人。你在奏疏上推荐冯参政任宰相,又言及禁中之事。吕惠卿向陛下进言,说冯参政与你相勾结,泄露朝廷机密,如今陛下诏命穷治,一众官员已受到牵连,这都是拜你所赐。&rdo;

郑侠失声道:&ldo;不可能,陛下不是拒谏之主,怎会被吕惠卿迷惑至此。&rdo;

&ldo;介夫一直在被人利用,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rdo;云娘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去寻晏几道了。

先朝宰相之子的身份摆在那里,狱吏也不敢十分为难他,关押晏几道的牢房有一扇小小的天窗,空气能流通一些,气味总算可以忍受了。想来家人送了不少钱给狱吏,还允许随身带了一些家里的衣服被褥,另有半个西瓜摆在案上,跟郑侠的居所相比,环境可算是天上地下了。

可云娘还是觉得一阵心酸,她想起儿时去外祖家,夏雨初晴,水涨新池,小舅在后园刚刚写完一阕新词,便被侍婢们抢去传唱,第二天整个京城的士大夫无人不晓。曾几何时,这样珠围翠绕、锦衣玉食的日子渐渐远去,曾经的翩翩公子也已经尘满面、鬓如霜,步入了哀乐中年。以小舅的孤傲的个性,如今被押入大牢,仰人鼻息,这样的屈辱,不知他如何能忍受。

云娘怔怔看了晏几道的背影许久,才轻轻唤了声:&ldo;阿舅,我来看你了。&rdo;

晏几道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见是云娘,冷冷道:&ldo;你还是回去吧,牢狱里肮脏,恐怕污了贵人的脚。&rdo;

云娘叹息一声劝道:&ldo;阿舅,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还是当初的三娘。&rdo;

晏几道冷笑一声:&ldo;我倒是忘了,三娘现在今非昔比,不但与新党过从甚密,还是宫中正五品司药,深受陛下宠信,我这个做舅舅的,怕是以后要多仰赖你了。&rdo;

云娘正容道:&ldo;阿舅想错了,我并非趋炎附势之徒,也不想这里再争论新党的是是非非。姐夫受牵连,阿舅入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rdo;

晏几道凝视云娘良久道:&ldo;你让我如何信你。介夫说新党尽是奸佞小人,一开始我还不信,可如今只因我与介夫有交情,吕惠卿等人凭只言片语就将我定罪,这岂是正人君子所为?陛下既是圣明之君,为何要大兴文字之狱,以言罪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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