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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先生道,&ldo;这的确是以前大户人家用的,可这些瓷器,有明朝的,有宋朝的,还有前清的,有许多东西,都是再难得的。倘是卖给了外国人,以后,就难再回来了。&rdo;
陈萱其实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卖给外国人就难再回来了?现在没钱卖了,以后有钱不就能买回来了吗?陈萱不大理解焦先生的思路,不过,她是为了给两家说和的,便装作很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恳切的说,&ldo;这些道理,要不是焦先生说,我还真不明白。以前外子也没觉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的,现在知道了,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买卖,定要找国人出手的。&rdo;说着,陈萱很不好意思的说,&ldo;先生也知道我家,要说有钱,现在住的宅子也是赁的。要说没钱,吃穿也不愁。只是,我家您也去过,不是用得起这些瓷器的人家,偏生外子还认识一些人。那些个日子落败的人家,纵外子不去收这些东西,也自有人去收。我想着,与其叫这些东西落入不知底理的人手里,倘外子再见有这样的东西,能使其流入咱们自己国人的手里,也是好的。不知这样的道理,可对不对?&rdo;
焦太太看焦先生一眼,焦先生道,&ldo;二少奶奶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rdo;
陈萱松口气,笑道,&ldo;那我就放心了。待我回去,定把先生的意思转达给外子。先生不知道,他脸皮嫩,想亲自过来跟您畅谈,又怕您还生他的气。&rdo;
焦先生笑,&ldo;不过一桩小事,倒是二少奶奶亲自跑一趟,叫我不好意思。&rdo;
&ldo;这并不算什么。&rdo;陈萱正色道,&ldo;外子与我有恩。先生也知道,我自乡下来北京,也不过大半年。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大字都不识一个。外子对我,却是没有半点嫌弃,教我认字念书,长了许多见闻。后来,他同先生学了洋文,又开始教我洋文。他这人,心肠特别好。不然,像我这样的旧派女子,外头有多少人要看不起哪。何况,外子虽帮人牵桥搭线,瓷器的事,是真的不知道是宝贝。以前,他都以为,除了书籍,瓷器就是比寻常物件更贵重些的物件哪。&rdo;说着,陈萱打开礼匣,取出一本书递给焦先生,&ldo;这是外子在外头得的,外子常说,虽说我们家里不是念书的人家,可见着学识渊博的人,也是很敬佩羡慕的。所以,在外头见着书,外子一本都没给过人。他还说,这书上的东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多少钱也不能给外国人的。&rdo;这当然是给魏年脸上贴金,陈萱在肚子里练习多次,硬是脸不红心不乱的说了。
果然内行看门道,焦先生一看那书就说,&ldo;唉哟,这可是前清乾隆皇帝年间的书,里头的批注是杜大学士亲笔,这可太贵重了。&rdo;
&ldo;贵不贵重的,我也不懂。我们家,也不是书香人家,不知这书的价值,在我们家,就是明珠暗投了。上次先生上门,让我与外子都长了许多见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焦先生可别客气,这书,于我家,只是一本书。于您,更有价值。&rdo;陈萱将书放到焦先生手畔,笑道,&ldo;不瞒先生,我已抄了一份。至于这原本,就让它在更懂它价值的人手里吧。&rdo;
陈萱走后,焦太太直埋怨焦先生,&ldo;你不还说人魏家少奶奶是个旧派人么,我看,你这新派人都不如人家明理。&rdo;
焦先生捧着陈萱送来的书,直道,&ldo;魏家的确是老派人家,我去教人家洋文的,哪里知人家女眷的事。以前看着,是个旧派人。旧派人也能进步啊。&rdo;
焦太太想着,人家陈萱亲自过来,的确是诚心修好,还帮着说了两句,&ldo;我看这位二少奶奶说话挺和气,魏家做买卖的人家,哪里知道什么国家大义。不过,他家也算明理的了,还特意过来跟咱们解释一回。&rdo;
焦先生道,&ldo;不好白收人家的书,下次再有文先生的沙龙,我带魏年一道去。说来,我教过不少学生,都少见他那样聪明的,洋文学了半年,就能与洋人谈生意了,可见他心性聪明。可惜生在商贾人家,一肚子的生意经。&rdo;
陈萱自焦家告辞后,魏年就在东四四条的胡同口旁的洋货铺子等着陈萱,见陈萱脸上带着喜色,就知事情顺利。二人也没回家,魏年带陈萱去喝咖啡,陈萱其实半点儿不喜欢喝这苦嗖嗖的东西,她主要是喜欢咖啡厅的那种说不上来的氛围,就感觉特高级。喝过咖啡,又吃过西餐,俩人方回的家。
回到家,魏年才问焦先生的事。陈萱大致同魏年说了,魏年笑,&ldo;不得了,都会用成语了。明珠暗投,明珠暗投,你可真会说话。&rdo;
&ldo;这是李太白一首诗的句子,诗很长,就跟你念两句吧。这两句是这么说的,远客谢主人,明珠难暗投。&rdo;陈萱倒两杯水,递魏年一杯,自己拿一杯喝两口,眼中带笑的望着魏年,&ldo;我觉着,这词我用得不错。&rdo;果然念书是件特别好的事。而且,先前她准备了好几天的话,用了大半,果然使魏年与焦先生修好。陈萱很高兴。
魏年颌首,&ldo;你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焦先生再大的气也没了。&rdo;
&ldo;焦先生并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再说,那事本也怪不到咱们头上。&rdo;陈萱道,&ldo;就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东西,先问一问焦先生,倘有人出一样的价钱,还是卖给咱们国的人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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