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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六点,暮色四合,天边的晚霞温柔的包裹着这座南方小城,静谧而安详。
他们终于进入那条熟悉的街道,时光如梭,这里已不负往日那般热闹,没有店家的叫卖声,没有四方邻里的砍价声,没有慢悠悠闲逛的青年。取而代之的是,规整统一的门帘,干净笔直的沥青马路。
一家老字号红豆饼店亮着橘红色灯光,门口排着长龙,与旁边的门帘比生意很不错的样子。
杨修看着,眼睛一亮,&ldo;妈,我和同学常来这家店吃红豆饼,味道不错,奶奶也喜欢吃,要不停下车,去买点。&rdo;
江清秋闻声望过去,前面起码排了二十多个人,她平时与杨修相处不多,这点要求她肯定满足,她拍拍驾驶位座椅,&ldo;杨若初,要不要表现一下。&rdo;
杨若初已经把车停在店家对面的车位上,转过头,手搭在椅背,&ldo;你们在车里等着。&rdo;
这里离杨家老宅不远,走路不过七八分钟,杨修从车里跳出来,&ldo;我在家里等你们。&rdo;
话落,拉着行李箱飞快拐进巷子里,留给江清秋一个细长的背影,她都没来得及拉住他。十二岁毛头小子一个,做什么事都急匆匆的。
她无奈的笑了下,推开车门走出来,手臂支着车框,对杨若初说,&ldo;我先回小白楼。&rdo;
杨若初微微蹙起眉,拉住她的手,&ldo;不和我一起?&rdo;
&ldo;好久没回来,我想先去那里看看。你买上回……&rdo;江清秋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后半句「回徐姨那」没说出口。
&ldo;回哪里?&rdo;杨若初心脏噔的一声,感觉很不好。
江清秋低下头,把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ldo;杨家啊。第一天别想住我那。&rdo;
杨若初跟着一笑,&ldo;你等我会儿,我先送你。&rdo;
&ldo;我打车就行。&rdo;说罢,正好一辆标着空车的出租车驶过来,她抬手拦下,打开车门,看向杨若初,&ldo;放心吧,到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rdo;
杨若初眸色凝重的盯着消失在暮色里的红色车影,心中默默记下车牌号,随后大步走到队伍里等着。
‐‐
杨修回到杨家,把行李箱随手一扔,跑进堂屋,堂屋里亮着一盏青白色吸顶灯,徐艳丽边看电视剧边剥蒜,提前知道杨修回来,她备了一桌菜,现下只剩一道青瓜炒虾仁还没来得及做。
她见他跑得满头大汗,微微不满道,&ldo;跑那么急做什么?看这汗出的,赶快去洗洗。&rdo;
杨修心里有事,没把她的话听进去,随手捞过来板凳,坐下,喘着粗?气问,&ldo;奶奶,他们为什么分开?&rdo;
徐艳丽几乎立马明白了,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她指尖顿住,低头把地上的蒜皮扔进垃圾桶,&ldo;你怎么想起问这个?&rdo;
&ldo;他要和我妈复婚,我不同意。&rdo;杨修呼出一口长气,&ldo;他这么多年对我们不闻不问,哪是你口中伟岸的样子。他配不上我妈。&rdo;
徐艳丽撂下蒜,抬头皱着眉,&ldo;谁家儿子这么说自己父亲,没大没小的。是不是江清秋和你了说什么?&rdo;
杨修生气的一跺脚,&ldo;奶奶,你怎么这么说我妈。九八年大洪水,她冒着大雨把您从一楼背上房顶,您心脏病犯了,她冒着生命危险下一楼给您拿药。您怎么不念她的好。&rdo;
越想这些心里越生气,那年他七岁已经开始记事,老天爷连续好几天下着大雨,水位慢慢往上涨,好像要淹没这座小城,他依稀记得他和江清秋住在小白楼里。
在洪水来临之际,他被江清秋安置在二楼的房间里,自己则骑着自行车回了杨家,把慌张失措的奶奶背上房顶。
洪水爆发,他自己在二楼呆了三天才被救援队发现,那时候没电没信号,人与人绝望的无法联系,他就是那时候开始成长的。
徐艳丽一时语噎,她确实欠了江清秋许多,不只发洪水那次,更早的,九四年她还做过一桩后悔事,她已年至古稀,许多道理后来才明白,才看开。
她眼角的褶子堆着,肉眼可见的衰老,语重心长的道,&ldo;修啊,不怪你爸,怪我。你当时还小,不知道咱家六七十年代过的什么日子,你爸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平……
反后,日子渐渐过的好了,可我怕啊,怕一朝又回到那时候,所以想尽办法让你爸出国。可……你爸为了你妈……&rdo;
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开始讲这个冗长的故事,讲到最后自己开始落泪,&ldo;你爸留给你妈的信和传呼机,我已经放回原处。现在日子过的越来越好,我早看开了、放下了。只是那年终是害了他们。后来想说出来的时候,你爸失踪了,再回来人变的陌生,我便更说不出口。&rdo;
话音一落,堂屋的加棉门帘外,那一斤红豆饼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徐艳丽连忙掀开帘子看,杨若初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温婉的母亲,喉咙难涩的几乎开不了口,缓了两秒,他绝望的说,&ldo;您知不知道,那时候她只有我。&rdo;
他和她相恋的时候,她失业没有工作,在小白楼里没日没夜学习准备考大学,没有收入,未来几年上学可能都不会有固定收入,娘家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虽然住在小白楼,但她那样倔强的人,心里一分一毫都在计较,她自始自终没把小白楼当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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