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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ldo;谈家里和学校的事。&rdo;这么顺畅地撒了个谎，小如对自己深感吃惊。

&ldo;你这是关公门前舞大刀，李时珍门口卖草药。&rdo;九爷红唇紧闭，以悲天悯人的口吻总结说：

&ldo;我告诉过你要诚实，为什么就恶习难改呢？&rdo;

小如脸红耳赤，为自己犯的错误忐忑不安。

牢头在小如忧心忡忡地等待中回来了，抱膝缩成一团的皇上见牢头回来，一骨碌趴在通铺上。牢头不慌不忙地坐向皇上后背，叼起一根烟，帅哥连忙为他点燃，并摆上由裂缝牙缸充当的烟灰缸。牢头眯起眼，喷了一串烟圈，最后一个精巧有力地穿过它们。牢头打了个小如看不懂的手势，刀疤解释说：

&ldo;牢头叫你跪下。&rdo;

小如嗫嚅着想说什么，憋得眼睛发直脖子粗涨，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胸口已经蒙了刀疤一拳。&ldo;要强制执行是吗？&rdo;

&ldo;竟敢出卖我，&rdo;牢头用腿后跟敲着床板怒吼，&ldo;说，我们有没有打你？&rdo;

&ldo;没有。&rdo;小如跪在地上两股战战。

&ldo;那为什么要诬告我们？还他妈的大学生。&rdo;

&ldo;……&rdo;

&ldo;看在你是知识分子的分上，&rdo;牢头说，&ldo;给你个选择的机会，是自己处理还是别人来修理？&rdo;

小如凭直觉选择了自己处理。

&ldo;那就自己打二十下耳光。&rdo;牢头提出了处理意见。

小如犹豫了片刻，小鸟的一条腿乘机架到他的肩上，并暗暗使劲。小如于是抡圆双手扇耳光。小鸟添了个附加条件：

&ldo;说我该死。&rdo;

小如没有左右开弓，因为左脸肿胀异常，这样，他在扇了右脸20巴掌的同时，还骂了自己二十句&ldo;我该死&rdo;。

大家数到20，小鸟松了腿，浪着脸看牢头，等待表扬或赏赐。但牢头没理睬小鸟的巴结，跟角落里的九爷说话去了。小如慢慢站直，踉踉跄跄走出外间，托了托脸。脸上滚烫和臃肿的程度颇似刚出炉的哈尔滨秋林大面包，小如甚至摸到一把汁液。小如大惊失色，以为扇出了血，展开手心看，原来是一把泪水。小如舀水洗脸，帅哥利用职权，塞给他一片香皂角。此时正是日影西斜，阳光铺满了整堵东墙，小如干脆靠上去喘息。

&ldo;梅小如。&rdo;

心有余悸的小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叫弹回了里间，立即看到监窗口挂着指导员冷若冰霜的脸。指导员两肘撑在窗台，摆好教训的姿势说：

&ldo;有问题不向我反应，呵，跑到局长那边去告状，什么意思？&rdo;

指导员流利地骂了一通不堪入耳的脏话，大概意思是打算跟梅氏家族所有的女人睡觉，最后气愤地质问：&ldo;你明明知道这是我分管的号房，不是刁难是什么？&rdo;

&ldo;我没有告状。&rdo;小如的声音虽然很小，表达的内容还是非常清晰。

&ldo;那好，我来个现场办公。&rdo;指导员用指头弹弹钢筋说，&ldo;你自己讲，有没有人打你？&rdo;

&ldo;要实事求是，&rdo;刀疤向小如强调，&ldo;指导员分管的都是文明号房。&rdo;

小如浑身燥热，模棱两可地说：&ldo;指导员，我要跟你单独谈。&rdo;

&ldo;没吃那么饱，跟你单独谈，我不会把煤炭洗一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接受教育，二十年前我就知道知识越多越反动的道理。墨水是什么颜色知道吗？是黑色！墨水喝多的人会怎么样？会黑心。你就是那种黑心黑肺的小王八蛋。明天点名，背不来监规后果自负。&rdo;

指导员临走又摔下一长串咒骂，小如被骂得懵懵懂懂地愣在原地，对小鸟的挤眉弄眼胁肩谄笑没有反应。刀疤建议叫小如来个《星星点灯》，牢头制止了他：

&ldo;副所长讲过，知识分子死心眼。&rdo;

天色逐渐暗淡，正是太阳下山鸟归林的时辰。大年初一就这么匆匆而过，除了城邑断断续续传来烟花爆竹之声，九号房没有迹象能表明这是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在分晚饭前夕，牢头宣布了两条决定，一是晚上的菜肯定是红烧肉，小如的一份要交公，以示对他打小报告的惩罚；二是晚上开始小如除了搞卫生还要洗碗，帅哥整理内务。

晚餐不但有红烧肉，还有两片白地瓜，先分到手的高高举在头顶一路欢呼。小如的碗里就一孔干饭，帅哥再找出榨菜挤了几根给他，小如觉得已经是美味佳肴，很失态地狼吞虎咽。小如第一个吃完，蹲着回味榨菜，顺便回味那句老话：&ldo;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穷不择妻&rdo;。

帅哥吃完了抓一块破布，引小如守在过道，等通铺上的重要人物撂下碗，连忙去收拾。帅哥为小如示范擦床板，&ldo;要顺着木纹擦，&rdo;帅哥说，&ldo;不然饭粒掉到夹缝中就麻烦了；要先擦床板再擦地板，擦了地板的抹布太脏，不能擦床板；抹布不能湿，不然晚上睡觉干不了。&rdo;

五：星期五（3）

关于洗碗，帅哥没提太高的要求，只提醒碗背也要洗，洗完拍干，最上面的要倒扣，因为是摆在露天，以防淋了雨雪。可以设想，凭小如的学识和悟性，第一次就得心应手了。虽然是冷水，塑料碗洗起来并不油腻，因为每一粒油珠都被他们用饭团拭净、吞咽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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