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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嘤鸣延捱到辰时,透过眼底一道微光看向他,他觉得胸腔被严重挤压,那一刻心跳如雷,一辈子最痛苦折磨的时候莫过于这一刻,他几乎崩溃,在她面前痛哭流涕,&ldo;嘤鸣,你不要离开我。&rdo;
她也哭,又似庆幸地说:&ldo;您当真是爱我爱到骨头缝儿里去啦……&rdo;
这个人的不着调,到死也改不掉,皇帝居然从她的语气里品咂出了一点儿沾沾自喜的味道。但这依旧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他肝胆俱裂,说对,&ldo;朕爱你爱到骨头缝儿里,没有你,朕也活不下去。&rdo;
公母俩就这么相对泪眼,嚎啕大哭,哭到皇后再次晕厥,皇帝也瘫坐在脚踏上,几乎奄奄一息。
有情人要分开了,这是何等千古憾事,听者无不动容。候在暖阁外的太医们垂首叹息,这时的帝后已经不再传见他们,大约知道医也无用,大有听天由命的意思。不过职责所在,他们还是得随时候命,以备不时之需。因此这样的生离死别,后来的三天三夜他们又经历了六七回,每一回都肝肠寸断,每一回都撕心裂肺。
直到第四天早上,周兴祖犹犹豫豫提出了一个观点,&ldo;皇后娘娘的回光返照……时间好像太长了些。&rdo;
太医们个个如梦初醒,低头算算时间……是啊,哪有人回光返照那么多天的。皇后娘娘是伤心够了睡一觉,醒了继续伤心,伤心完了还进点儿吃的,然后继续睡……这哪是回光返照,分明是痊愈了啊!
可是太医们不敢造次,这会儿下了断言,回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吃罪不起。周兴祖在皇帝又一次垂头丧气出门时,堵住了皇帝的去路,垂袖道:&ldo;皇上,娘娘凤体眼下不知如何了,臣等忧心如焚,请皇上容臣等再替娘娘请一回平安脉。&rdo;
皇帝面色黯然,&ldo;眼下这样,朕已经很满足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吧。&rdo;
太医们急得鼻尖上冒汗,&ldo;可是……臣等想给小阿哥请安。&rdo;
皇帝并没有太大的触动,&ldo;朕只求保得住皇后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rdo;
太医们束手无策了,最后陈鼎勋没忍住,壮起胆儿说:&ldo;不知皇上是否想过,皇后娘娘已经凤体大安了呢?&rdo;
皇帝愣了愣,&ldo;什么?&rdo;
既然开了头,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太医们纷纷拱手,&ldo;请皇上容臣等再为娘娘请脉。&rdo;
这回皇帝准了,匆忙让他们进去,自己胆战心惊在一旁看着。皇后还是很羸弱的样子,一只手从被卧里伸出来,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周兴祖吮唇斟酌,斟酌再三看了陈鼎勋一眼,陈鼎勋便接上来请脉。三四个太医轮流把了一圈,最后大家达成了共识,&ldo;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娘娘凤体康健,与往日无异,且腹中皇子长得结实,娘娘只要略恢复些体力,就能下床走动啦。&rdo;
这下子皇帝和床上等死的皇后都惊呆了,皇帝喜出望外,&ldo;都好了么?先前不是回光返照,确实是大安了么?&rdo;
床上的皇后神情尴尬,&ldo;死不了啊?&rdo;
周兴祖道是,当然还是要顾全一下皇后脸面的,只道:&ldo;娘娘先前病情凶险异常是实情,但伤毒清除,加上娘娘身底儿又好,恢复起来也是神速。娘娘福大命大,如今凤体康健,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rdo;
皇后显然还回不过神来,气喘吁吁道:&ldo;我说两句话便……便心慌气短,浑身也没有力气,果然……果然好了么?&rdo;
陈鼎勋笑道:&ldo;娘娘这种症候是躺得太久的缘故,以至四肢无力,体虚胸闷。只要回头下地走两圈,提提精神,自然就会好起来的。&rdo;
所以闹了半天,一个以为自己要死了,一个被吓得魂不附体,只差随她而去,原来都是虚惊一场?太医这回连方子都不用开,请了跪安就缓步退了出去,嘤鸣有点儿讪讪的,&ldo;我的感觉一向挺准的啊……&rdo;
皇帝面色阴郁地看着她,可是看着看着又红了眼眶,气急败坏地说:&ldo;你这二五眼,狡诈成性,生死这么大的事上头也闹笑话。你给朕等着,等你好透了,看朕不整治死你!&rdo;
第118章立春(2)
嘤鸣提起被子,捂住了脸,对自己可能死不成了,感到难堪和心怀愧疚。
她先前确实觉得自己要不成了,一口气在胸口震荡,忽上忽下地飘摇,致使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缓上一缓,生怕吐得太用力,三魂七魄随那口气一块儿跑了。她很怕,怕自己就此要蹲在小小的牌位上,当&ldo;先皇后&rdo;了。
九死一生,很少有人体会过那种可怕。两天两夜间,她行走在一根细细的弦丝上,两侧是万仞的高山,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她不能停下,停下脚底就打晃,她只有不断前行,不断保持平衡,才能保证不会掉落下去。可那一线生途好像永远走不到彼岸,她一刻不停地循光向前,走到精疲力尽,她想这辈子大概就要完了,要永远困在这上不及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了。
到这个时候,满心都是她的呆霸王,她不知有多想念他。不想爹娘家人,不想无边富贵,单只是想他。后来天上刮了好大一阵风,把她吹落下来,她不断下降,像要砸进地心里去似的。猛地落地,四肢百骸都碎了,她气息奄奄,料想自己命不久矣,必须抓住仅剩的时间,把该交代的后事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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