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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一个采女的死，除去她亲友的哀切悲戚，于长安城的芸芸众生而言，不过又是一段高门大户的纠葛传奇，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而对天家而言呢？亦不过是死的时机极其晦气，一条不相干亦不合时宜的人命。

春夜静美如旧，暖风送花香，秦佩走在御苑的琼花玉草间，却觉得脊背上幽幽的一阵寒意。

快至东宫时，只见怀恩在一处幽径尽头候着，对秦佩躬身道：&ldo;还请秦公子移驾桂宫。&rdo;

秦佩诧异道：&ldo;殿下向来回显德殿就寝，只通宵苦读时才歇在崇文馆，为何今日却……&rdo;

怀恩笑道：&ldo;秦小公子有所不知，殿下尚俭，近来嫌那显德殿太大，从后室去前殿都得乘步辇，又极其空旷，需燃烛百根才能照亮满室。殿下不喜，便让人将崇文馆左近的桂宫腾了出来……&rdo;

他说的合情合理，可秦佩只觉牵强，便打定主意之后去问本尊。

桂宫并不似其他殿宇般雄阔恢弘，反而小巧精致，颇有几分江南士族私苑的清雅之风。不知是否是为了证实怀恩所言，内殿极其幽暗，只以四五颗小夜明珠照明，内里有一十二扇绢屏，绣艺巧夺天工，灵秀绝伦，似是四时十二色名花。屏后卧榻上，隐约可见轩辕冕侧身斜倚，正捧着本传奇话本细读。暖暖珠光映在他如玉面上，更添了几分暧昧闲适。

&ldo;殿下忙里偷闲，下官甚是羡慕。&rdo;虽不想扰了这一室清净，秦佩仍是低声开口。

轩辕冕抬眼看他，拍拍身下之塌，&ldo;今日你我当效仿古人，君臣同榻而眠，岂不是一段佳话？&rdo;

想起赫连仲祺所言佞幸的传闻，秦佩不禁有些踟蹰。所谓抵足而眠这般的雅事，他与轩辕冕也曾做过数次，彼时并不觉有何不妥，可今日立于此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心里竟涌上丝丝缕缕的焦躁。

&ldo;以环？&rdo;见他发愣，轩辕冕挑眉笑道，&ldo;为何这般扭捏？&rdo;

秦佩醒过神来，瞪他一眼，有些别扭地褪去鞋袜，在榻上卧下。

春寒料峭，故而室内还点着暖炉熏着香，榻边不远的案几上，有一精巧的金蟾香炉，那金蟾扁口大张，含着块不知名的名贵香料，并不似轩辕冕常点的兰草素淡，反而馥郁绵长，缱绻暧昧。

&ldo;好浓的香。&rdo;秦佩没话找话。

轩辕冕放下手中书卷，笑道：&ldo;怎么？以环不喜桂香？&rdo;

奔波了一整日，纵年富力强，秦佩也已有些疲倦，便微合上眼，&ldo;倒也不是，只是不知何时殿下竟对桂花之味，又是桂宫又是桂香，就连这屏风也是金桂那扇正对卧榻，莫不是看上了哪个如兰桂般的美人了？&rdo;

轩辕冕瞥向他眼底青黑，叹道：&ldo;长相思，摧心肝，美人如花隔云端。以环你为何不懂孤的心！&rdo;

秦佩被说的寒毛直竖，瞪他一眼：&ldo;殿下慎言，殿下想当昏君，臣还不想做那佞幸。&rdo;

想起赫连仲祺一事，秦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ldo;这赫连家看来与臣犯冲，臣觉得那赫连小姐不错，殿下若是娶了她，倒是不怕不好拿捏，分明就是个没有脑子的。&rdo;

&ldo;李婉娘之事……&rdo;轩辕冕脸色沉下来，&ldo;今日仲祺求见，孤让他先回了，此番是得敲打敲打他。深宫内苑竟还能取人性命，若真的是同批采女下的毒手倒也罢了，不过是阴毒了些的后院手段；可若是背后还有缘故，那便不得不防。&rdo;

想起不明不白的踏马案，秦佩睁眼，眉头紧锁：&ldo;不知是何人在背后作祟。&rdo;

轩辕冕突然伸手将秦佩揽入怀里，秦佩一惊方欲挣扎，就觉温热触感抚上自己前额眉心太阳穴。

他的手法并不娴熟，但动作极轻极柔，原本头痛欲裂的头也不如何难受了。秦佩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雅香气，只觉面上烧的火热，心下知道不妥，可又实在舒服，便也未想的起来挣脱。

轩辕冕静静凝视他，看着他雪白面色晕红一片，犹如儿时洛京宫中随处可见烂烂漫漫的桃花，又有如天将晚时，层层暮云点缀的落霞。

一时无语，一室旖旎。

&ldo;殿下，&rdo;可惜秦以环向来不解风情，只听他凝声开口道，&ldo;臣以为采选之事不仅要查，还必须查的水落石出。毕竟虽储位早定，可若有人心生觊觎，难免还是会生出些风波。臣……&rdo;

许是觉得此刻倚在人家胸前，还口口声声君君臣臣有些诡异，秦佩轻咳一声，&ldo;我只问殿下一句话，圣上可曾说过何时效仿唐尧？太子妃之位虚悬，可会阻碍禅让之事？&rdo;

轩辕冕苦笑：&ldo;你还真是会煞风景，不错，到明年父皇登基便满二十年，他老人家预备那时候扔了这烂摊子甩手不干。&rdo;

比起史上那些血雨腥风相猜相忌的天家父子，轩辕氏父子算是相当亲近，秦佩也惯了他对九五之尊时不时的抱怨打趣，跟着笑道：&ldo;兵强马壮，国泰民安，若这也叫做烂摊子，先帝留给圣上的叫什么？&rdo;

见他疲态褪去，轩辕冕收回手，与他一道在榻上躺平，低声呢喃，&ldo;以环，以环……&rdo;

秦佩深深看他，他方才为自己按摩经穴，可医人者不自医，此刻他自己才是疲态尽显，犹豫片刻，不由也学着他刚刚动作起来。

轩辕冕低声笑笑，合上眼睛，不一会便睡熟了。

秦佩将他手边博王孙新付梓的《御剑鹤鸣》抽走，睁眼看着流苏帐幔，回想着李婉娘一案的种种蹊跷之处，决定第二日前去提审那张姓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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