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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叶言（第1页）

叶言爱上庄信之后，痛苦了一段时间，因为庄信似乎不喜欢她。那日两人对坐到天明之后，庄信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自此之后，他们成了甜蜜小情侣，恩爱小夫妻。幸福来得太快，叶言措手不及。

恋爱中的人有的时候很偏执，总是希望爱情中的一切都能得到合理解释。叶言不是这种类型的人，但她依然有时候会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庄信之前不爱我，之后又爱我，待到庄信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直喜欢她后，她又会在心里嘀咕，那为什么庄信那段时间不爱我。总而言之，她有多少问题，她就有多不安。她又多爱庄信，她就有多不安。

夜晚入睡前，她会紧紧抱着庄信，总觉得不抓住他就会溜走，一切都会回到他们成婚时的状态。有一次，庄信知道她的心事后，捏着她鼻子，笑着说道：“你以为生活说中断就中断，说重启就重启么？”她听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我真的很担心，突然一下什么就都没有了啊。”她记得，庄信没有继续嘲笑她，只是紧紧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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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地动山摇，叶言大着肚子，孤零零地趴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正飞快地往下掉，庄信在高处不停地喊：“言儿！言儿！”她用手护住腹部，努力翻过身子来，想尽量在坠地时护住腹中的孩子，额头上滚落了黄豆般大的汗珠。正在焦急时，一个紫色衣服的女子朝她飞来，将她拽起，她正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听见有声音传来：“娘娘，娘娘，小皇子醒了！”

是绿暗在唤她，自己又做了紫衣女子的梦。距离生产已经有七八天了，她依然会梦见自己大肚时的情景。她想，或许这就是为人母的紧张导致的吧。

成为一个母亲，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体验，夹杂着喜悦、焦虑、害怕等等各种情绪。叶言第一次从太医口中听说自己怀孕的时候，觉得有一股巨大的惊喜笼罩了自己，那惊喜大得她都无法呼吸。她激动地问太医：“是男是女啊？”太医摸着白胡子尴尬地敷衍说：“太子妃，您这才两个月，就算您已经怀胎七八个月了，老朽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能猜出男女。”叶言“哦哦”地回应着，却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合家欢的图景。

庄信那时正在去黎国征讨的路上，凯旋归来时又听说被神秘女子劫走。叶言每晚抱着庄信的人形抱枕，摸着自己还十分平坦的肚子，喋喋不休地说道：“孩子啊，你不想刚出生就没有爹对吧，那你快帮我一起想想办法，怎么救你爹吧。”当庄信平安的消息传来时，她摸着肚子美美地睡了一大觉，梦中又全是合家欢场景。

接下来就是各种孕期不适，反胃恶心、嗜睡、腰疼、肿腿、鼻塞、皮肤痒，整整十个月，伴随着一天一天大起来的肚子，叶言完整体验了初为人母的所有兴奋与苦恼，到后来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轻轻拍着肚子说道：“孩子啊，求你了，你快出来吧，娘等得很着急啊。”

她记得生产那天，她正坐在桌边看着桌上堆着的小衣服小鞋子犯困。“皇后娘娘，叶娘娘来了。”有宫女来报，叶言醒了过来，她赶紧起身迎接。

“言儿，我今天来看看你。”叶萝笑着迎上去，拉住了叶言的手。她依然是一身灰布麻衣，脚踩着一双灰色布鞋。自从庄悉驾崩后，追封了庄乔一个谥号，她也有了皇太后的头衔，但她哪里愿意接受这个名不副实的称呼，所以下令让宫中都称她为叶娘娘。庄信拿他母亲自然是没有办法，所以这事情就默默地定了下来，现在宫中都称她叶娘娘。虽然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反正她深居简出，也不常露面，也就都这么喊了。

“母妃看上去气色真好。”叶言说道，叶萝没让她改称呼。

“近日礼佛，有所参悟，挺好。今日来，因我近日给我未来的孙儿绣了双小鞋，带来给你，以前我也给信儿做过一样的，这么多年不曾做针线活，都有些忘了，针脚不太仔细，你别嫌弃。”叶萝取出一双小鞋子，上面绣着祥龙的图案，十分精美。

叶言赶紧接过，笑着说：“母妃你说什么呢，你看看我做的，你的手艺比我的好了不下百倍呢。”叶言看着自己那些四不像的动物，脸微微红，从来都是琴棋书画不惧，女红技能极渣。

突然，腹部有一丝异样，好像有痛感。她捂着腹部，微微皱眉，靠着椅子坐了下去。叶萝见她神情有异，明白了什么，立刻传唤宫人。片刻后，宫人冲了出去，大声嚷着：“传太医，皇后娘娘要生了。”

叶言听着这话，被扶到了床上，再次感到巨大的惊喜，终于等来了，她真心欢喜。接下来生的一切，她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痛啊，很痛啊，特别痛啊，生孩子怎么这么痛啊，她好几次痛得昏了过去。在巨大的疼痛中，她恍惚看到了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子向她走来，面容记不清了，只记得好漂亮啊，她心中想着这女人啊，是投胎来做我女儿吗？她的胡思乱想还没继续下去，就被一阵剧痛给打断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痛地意识不到痛了。终于，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声，她彻底解脱了。她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四肢无力，任凭宫女和嬷嬷们摆弄自己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听着众人给自己贺喜说是生了个小太子。

屏风外传来庄信开怀的笑声和不断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皇后的问话声，还有叶萝和皇祖母们啧啧的赞叹声。在一旁嘈杂中，她睡了过去，睡前她有一瞬间想到，竟然不是女孩，那个紫衣女人去哪里了呢。

再次醒来，都不知是几时几分了，窗外一旁漆黑，她问道：“几点了？”一旁有人回答：“刚到子时。”原来不是小宫女随侍她身旁，在卧榻旁陪伴的一直都是庄信。

庄信穿着团金龙纹的龙袍，满面含笑地望着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庄信赶紧上前扶住她，他责怪地说：“别乱动，会疼吧。你看看，你还是这么瘦。这回可要好好休养了。”叶言看着自己那万里挑一的夫君，无来由地觉得老天对自己的厚爱有点多，毕竟世间哪有如她一般幸运的女子能生在帝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长大，偏又嫁得好，嫁给了人才出众，温柔体贴的贤君明主。她竟然在如此幸福的时刻产生了恐惧感，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幸福太多了，或许要被收回了。

“夫君，我在生产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走到我身边就消失不见了。”叶言靠在庄信怀中，决定不和庄信提起她莫名的恐惧感，于是换了个话题。她感觉庄信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是不是太疼了，出现幻觉了？”庄信的声音听上去并无异样，刚刚那一下颤抖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叶言想到。“嗯，大概是吧，我们来商量一下孩子的名字吧。”叶言突然来了精神，把之前怀孕时想的一堆名字都列了出来。庄信笑吟吟地和她一起讨论着。

叶言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庄信应该上朝去了。奶娘一见她醒来，就将小宝宝抱来给她。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宝宝粉嫩粉嫩的脸，碰了碰他软软的小手掌心，小宝宝用力握住她的手指，叶言感觉到一股电流流遍全身：“这是我的儿子呢。”她感觉到胸口有些肿胀，有些尴尬地望向一旁的奶娘，奶娘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娘娘，当妈的都得这样。不然说啥母子连心呢，这奶孩子啊就是以命换命呢。”

以命换命？她心中不知为何又掠过一丝阴影。她低头看向怀中粉嘟嘟的小宝宝，不自禁地抱他抱得更紧了些，她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喃喃说道：“以命换命，娘愿意的，为了你，娘什么都愿意。”

这时庄信的声音响起：“那岂不是为了他，连朕都不要了？”一身朝服的庄信神采奕奕地站在她面前。她正要开口，想到奶娘在旁边，生生将“夫君”两字咽下了肚子：“陛下，今日怎么结束这么早？”庄信坐到她身旁，逗弄着她怀中的孩子，挥手让奶娘退下。等屋中只有他一家三口时，他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又亲了亲叶言的脸颊，笑着说：“我想你们娘两了。”

叶言又一次感觉到巨大的幸福感笼罩着自己，同时还有那如影随形的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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